除夕過後的第三十七日。
皇城內外早已淡去熱鬨喜色,開春便下了頭一遭雨,淅淅瀝瀝的小雨打濕了牆上的告示。
上頭畫著姿容清麗的婦人,可若是細細端詳,便會發現那是位女子也不過是二十剛出頭的年歲。而畫像旁頭寫著的字樣卻極為狠辣了:朝廷罪臣定江侯容氏一家四口出逃,罪大惡極,各州府見必捉拿,生擒可賞,死亦不咎。
說是四口,可有著畫像的,隻有一個罷了。
頭戴帷帽的容妤冷眼凝望了那告示一會兒,轉而投身走進了霧蒙蒙的雨幕之中。
她已在泥濘的山路中奔走兩日,實在是糧食已經不足,容莘近來又染了風寒,和父親一起整日咳個不停,她必要下山來尋治病的藥了。
原沒想會遇到這下個不停的雨,自是沒有帶著竹傘,但她心中盼著這雨下得再久一些,最好能斷去她來時的腳印,千萬彆被有心人尋到了蛛絲馬跡。
繞過山腳,有一家小茶棧。
她踩著泥水推門而進,棧裡竟坐滿了人,紛紛聞聲來看她。見也像是個本地人的模樣,便也不足為奇。
店小二招呼她坐下,又給她倒了茶水。她打聽了小二這附近賣藥的地方,小二聽出她口音不是徐州的,好奇她是哪裡來的。
容妤亦不知此地是徐州,她帶著父母與幼弟在山間逃亡多日,見此地山間有一無人居住的屋舍,這才稍住了幾日,也怕暴露口音,就謊稱自己是來探親的。
小二離開後,等茶的期間她聽到後麵那桌人的閒談。
“此話可當真?那東宮太子和他皇嫂有染?”
聽聞此言,容妤背脊僵硬。
“這還能有假,我外戚是在皇城裡做差的,定江侯全家跑的當天晚上便見那東宮太子親自帶人搜城呢。可要說也怪,一直搜到大過年的結束,愣是沒把人找出來。”
“但也不能說人家太子和嫂子不清不楚吧?亂說話是要被殺頭的。”
“哪裡是亂說,那定江侯一直被關在東宮刑室裡頭,沒太子玉牌是無人能放走定江侯的,你說誰人能無聲無息地拿走太子玉牌呢?除了床榻間,還能在何處?”
“既是如此,告示上還寫著抓了人生死勿論……”末了又壓低聲音竊竊道:“太子怕是舍不得。”
聽到這裡,容妤握著茶盞的力度便又加大了一些。
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已涼,她留下兩個銅板,起身走出棧,望著夜幕之中的厚重雨簾,她不再猶豫,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
待到天色蒙蒙亮,雨逐漸停下,她已經走到了藥坊處。
卻見藥坊門口竟站著皇城侍衛,嚇得容妤心驚肉跳,趕緊轉去小巷裡頭躲藏。
他們怎麼會來到徐州?這地方離皇城是有些距離的……沈戮竟會派人駐紮到這裡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