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戮的眼裡,流淌出了驚愕、悲慟與困惑。
他眼睜睜地看著容妤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城門,哪怕他確信她聽見了阿滿的啼哭聲。
餘光瞥向身旁,侍衛們已然將抓獲的裴麟按在了地上,而阿滿也被挾製在了一旁,是沈戮要求侍衛賞了阿滿幾個巴掌,好讓他嚎啕大哭,以此來換回容妤的心。
虎毒不食子,但到了沈戮這裡,他的兒子,隻是用來引回容妤的工具。
沒有哪個母親會放棄自己的孩兒,可沈戮做夢也沒想到,容妤竟然比自己還要狠絕!
她拋棄了阿滿,隻顧著自己衝出了城門!
原來……她想的隻有離開他身邊。
沈戮垂下眼,皎潔月華將他的臉龐勾勒出了一股森冷的鬼氣,眼下,他倒不怪容妤為了出逃而與裴麟串通一氣,他隻怪自己沒有在她的手腳上拴了鐵鏈,更怪自己屢次心軟,總想著要再信她一次!
她卻連親生骨肉都能拋下。沈戮咬牙冷笑,牙齒被他咬得咯吱咯吱響,兀自低語:“好,實在是好,甚好……”
他自說自話的瘋魔勁兒嚇得裴麟大氣都不敢喘,坊間傳說當今太子遇鬼殺鬼,遇佛宰佛,凡是擋他路者,天君也難逃挫骨揚灰的下場。
裴麟曾嗤笑那是百姓們的胡說八道,可如今身臨其境,他背脊的雞皮疙瘩層層竄起,好像下一刻就會虛脫窒息一般。
恰逢此時,陳最騎馬而來,他同沈戮稟報城門外頭已經有人守著,就算容妤這會兒逃了出去,那邊的人很快就會把她攔下的。
沈戮卻審視般地打量著陳最,仿佛從他的身上嗅出了異樣一般,沉聲道:“你身上有股火藥味兒。”
如果隻是在火器炸開後進入迷霧裡,是不會染上這麼濃重的味道的。
除非——
他身上攜帶著火器。
陳最繃緊下顎,他料到沈戮察覺了端倪。
想來容妤能這麼順利地來到城門,隻憑一個裴麟是根本不夠的。
必定有人在私下裡接應、幫襯。
而沈戮隻交代了侍衛們挨家挨戶地搜尋,即便要使用火器,也是要在山林間尋人時做下策,城門處製造出迷霧,隻會方便了想要逃出皇城之人的行動。
陳最不由得垂下臉去,竟是不敢回應沈戮的視線。
沈戮捏緊雙拳,他丟給陳最一句:“等之後再收拾你。”
話音落下的刹那,沈戮猛地夾緊馬腹,策馬向前時,他吩咐一眾侍衛道:“追!把她給我抓住!”
駿馬鐵蹄撕裂長空,飛踏衝出,揚起一片飛沙,石子粉碎間,仿佛地動山搖。
沈戮帶著眾多侍衛衝入城門,馳騁入夜,蹄聲錚錚,整座皇城也隨之戰栗起來。
忽來大風,電閃雷鳴之中,長街兩側的老樹也被巨風吹得顫顫巍巍。
驟雨傾盆落下,雨滴大如卵石,砸落在容妤的靛青色繡鞋上,她聽得見身後的追捕馬蹄聲,怕得全身顫抖,滿心想的隻有快逃、快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