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坐在東宮廂房裡的,隻是一位身穿素衣,頭戴素簪的婦人。
她不再是青蔥少女了,即便如此,在沈戮的眼中,她依然是那個站在容府海棠花叢旁的容家貴女。
唯有她望著他的眼神,已然沒有了半點愛意。
近乎兩年未曾謀麵,沈戮在見到容妤的這一刻便心頭發緊。
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有惶恐,有懼怕,但也有著難以按捺的欣喜與激動,那是千百個妃子都無法彌補得了的他對她的眷戀。
他哽咽著喚了她一聲,“妤兒。”
他其實有很多話想要說,可也隻敢在心裡道著:你終於肯見我了,我等這一天等得太苦了,好在……等到了。
“我本是不願見你的。”容妤坐在逆光處,半張臉隱秘在暗色之中,她語調漠然,眼神冰冷,甚至毫不隱瞞,“是因為禦醫給沈容開了藥方,其中少了一味藥,以他的能力是得不到的,隻有皇家與鄰國開口才能求到,我不得不為了這件事來請你過來,求你為沈容湊齊了藥方。”
沈戮一愣,皺起眉,極其不安道:“沈容病得很重?”
容妤漠然回道:“背上起了許多疹子,今日又受到了些許驚嚇,便嚴重了些。禦醫才走,隻留下了這藥方,你若關心,便看看吧。”
她將桌案上的方子向前推了推。
沈戮有些遲疑地上前去,探手拿過藥方,粗略地掃視一遍,耳邊揣進自己衣襟裡頭,同她道:“我知道了,少的那一味,今晚就會差人送來東宮。”
他在她麵前從未自稱過“寡人”,仿佛隻有見了她,他才能做回原本的那個沈戮。
曾經的七皇子不屑皇權,隻一心想著與心愛的姑娘遊曆四方,他想遠離皇宮、遠離朝野,去做個尋常的平凡人,隻要容妤願意接納他這份淡泊名利之心。
然而,誰又能料到滅頂之災會降臨到他的頭上,在經曆了家破人亡、生死絕望後,他才意識到無欲無求本就可笑。
他無心爭權,卻被權利巨掌推進了宦海漩渦。
不進,則退。
他選擇拿起了屠刀,去成魔。
可在成魔的途中,他注定要失去生而為人時的道德,人性,乃至良知。
就連此刻,容妤在得到了他的應允後,便已擺出了遣他離開的表情。
沈戮瞧見她這模樣,心中不由得生出恨意。
即便他清楚她想要見他,必定是遇見了不能解決的困難,也知道她是為了孩子,畢竟是他們兩個的孩子,他也想要見上一眼。
便趁著這次提出:“沈容呢?他在哪裡?”
容妤沉了臉,不願回應似的,冷聲道:“他在睡。”
“我要去見他。”
“我方才說過了,他睡下了,你不要去擾他。”
沈戮道:“我又不會驚擾他,你隻管告訴我他在哪個房中。”
見容妤還是不情不願的,沈戮忍不住埋怨了一句,“他好歹也是我的骨肉,做親爹的見自己的兒子一眼,又何苦遭你這般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