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大雨滂沱而下,雷電交加。
牆院裡的琉璃燈被狂風打滅,皇宮書房裡的燭光微弱,一縷嫋嫋煙霧從白色帳幔中飄飄而出,同昌帝聽聞內侍稟報之事,立即震驚地起身。
這空曠的房裡隻有他們一主一仆二人,同昌帝手中的煙杆顫抖不已,他不斷地問道:“此話可當真?絕無虛言?”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悶雷乍響,侍從單膝跪在他麵前,戰戰兢兢道:“陛下,奴家所見真真切切!”說到這,他情不自禁地壓低音量道:“奴家是親眼見到晏大人在城中一藥館裡與女子私會,已經好幾次了,奴家一直都在暗中打量,他們二人行為親昵,必然是有奸情!奴家還聽見晏大人同她說,要去她的村子裡頭,八成是要與她找無人之處相好的!”
同昌帝聞言,心境複雜,他一時之間憤恨不已,竟失手折斷了手中的煙杆。
內侍不敢去看他,忽又聽見他大笑起來,竟是瘋魔般地砸了床榻案幾上的古玩,咒罵道:“賤人!難怪他近來避寡人避得和瘟神一樣,原來是又犯了老毛病!女人有什麼好的,竟讓他一直念念不忘!還是寡人在床上折騰他折騰得輕了!”
可一想到晏景企圖離他而去,又或者是心裡裝著他之外的人,他就痛心疾首到難以呼吸,當即跪在床榻上放聲痛哭起來。
內侍被他這模樣嚇得傻了眼,哪朝哪代的皇帝會因為一個臣子而哭得這麼凶?再如何喜好男色,全天下的美男子又不是隻有一個姓晏的,何必傷及肺腑至此?
偏偏同昌帝打從做皇子那會兒就迷晏景迷得和什麼似的,他多次跪在晏景麵前求人家和他睡,得不到晏景,他發瘋自殘的心都有。
“寡人要把他抓回來……”同昌帝哭得滿臉淚涕,他抹了一把鼻子,可憐巴巴地下令道:“去!傳寡人旨意,寡人這就要出宮,不把他抓回宮裡,寡人今夜就得死!”
內侍連滾帶爬地出去傳旨,想必皇宮的上上下下都和他一樣懷念從前的嘉億帝,倒是暴虐了些,可總比這個被晏景牽著鼻子轉的同昌帝好啊!
“哎呦,沈家朝這是造的什麼孽呦,攤上眼下這麼個主子,連個蛋都生不出,隻盯著男人屁股上的那個洞,真乃豬狗不如!”內侍憤憤地嗔怪著,急匆匆地出了書房,去尋禦前侍衛們了。
與此同時,宋珩跪在沈戮的帳中,他沉聲道:“陛下,宮中傳訊,沈嶠已經出宮,晏大人的調虎離山計已用上了。”
沈戮手裡端著茶盞,略一抬眼,“宮裡可都安排妥當了?”
“回稟陛下,晏大人已交代了耳目,萬無一失。”
沈戮抿一口茶,擱下杯子,眯起眼,“再等三刻,回宮。”
宋珩頷首,領命。
側臥在木床上的容妤在這時緩緩地睜開眼,眸中水波流淌如星,她方才稱謊睡下,這會兒便聽見了沈戮與宋珩的對話。
卻沒有聽見沈戮對宋珩悄聲吩咐的那一句:“入宮後,與燕山衛同謀,殺儘老九所有親信,不留活口。”
宋珩看了眼沈戮拍在自己肩上的手,深深一按,不容他有絲毫動搖。
四更天時,大雪驟降。
正在府中練字的宋沅忽然手腕一抖,以至於筆下的字跡劃出了一條拖尾,破壞了寫出的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