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近
容妤躺在帳篷裡的硬板床榻上,無論怎樣都睡不著。
她腦子裡亂糟糟地閃過許多過往畫麵,也許是與沈戮分開的日子久了一些,她總是會忍不住回想起曾經那段失去他的時光。
早在沈戮逃亡時,她與他之間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而轉過年的春天,容妤被家中定下了親事。
然而,與其說是“定”,不如說是強迫。
容妤還記得對方初次登門的模樣,那日是梅雨午後,容妤剛剛繡好一隻雲雀,正準備稍作歇息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阿婉來傳容妤去大堂正廳。容妤詢問所謂何事,阿婉隻說府中來了客人,看那架勢像是來提親的。
提親?和誰?
除了正值嫁娶年齡的容妤之外,府中再沒有第二個合適的人選。雖然心中隱隱察覺到會是怎樣的情況,容妤還是隨阿婉前往正廳。
時值仲夏,定江侯府內花開滿園,高台芳樹,池水逶迤,轉過一片種滿了鳳尾竹的小林,便到了招待尊客的大堂正廳。
遠遠望去,容妤看到繡滿山水圖的屏風後站著幾個臉生的客人。
而見容妤來了,父親立即喚她來見過貴客:“妤兒,王家母子都在此等候你多時了,還不快點來問候兩位。”
站在父親身旁的是赫赫有名的官員家的王夫人,她姿態傲慢,體態臃腫,頗有幾分屠夫妻子的神韻。
再看向她身側,大概就是她的兒子王公子了。
那男子約莫二十剛剛出頭的模樣,生得倒還算是清秀,全然不像是他母親的親生骨肉。可是他見到容妤時卻極為羞澀地低下頭去,唇邊的笑意也顯露靦腆,這令容妤很難對他產生好感。
前段日子裡,容妤時常會聽蕭氏在她耳畔念叨著:你如今也到了出閣的年紀,是該為你好好尋覓位才貌雙全的如意郎君了,必要門當戶對才行。
府上的人都刻意避開“沈戮”的名字,就好像擔心會引起容妤的創傷。
蕭氏還道:好在你生得如花似玉,倒也有不少仰慕你姿容的合適人選托人來遊說。但這婚姻大事嘛,定要聽從父母之命。
容妤早就料到自己的結局會是如此,隻是沒想到會來的如此之快,當她望著眼前的這位王公子時,僅僅一眼而已,她就已經把他整個人都看了個通透。
出身望族,錢財不缺,生性軟弱,順從父母,怕是滴酒都未沾過,定是個安穩於現狀且胸無大誌之人。
容妤同情似的歎口氣,再去看蕭氏與王夫人攀談的熱絡模樣,大抵是要儘快做成這樁婚事了。
其實身為王侯家,容妤有時覺得自己隻是個物件。
“女子皆是物件”,連人都不配做,不過是交易中的一個同玉器、騾子、牛馬等價的貨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