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孟王府內。
作為蕭帝的外族胞弟,孟王與其血緣較近,再加上哥舒亭已經是棄子,蕭帝格外珍惜與孟王之間的情意。
這日的孟王正在府內聽樂師正要再奏,餘光卻瞥見了屏風外站著的人,瞥了一眼後道:“十二監的動作算快的,新人這就派了過來。”
侍女恭敬地走上前來問候道:“奴婢珠玳,奉總管之命來給孟王殿下送茶。”
“拿過來吧。”
“是。”
孟王端過木盤上的茶盞,打開蓋子,撇掉浮沫,輕抿一口去品,忽然就眼神憂鬱,抬頭問珠玳道:“你從哪裡拿來這茶的?”
“回孟王殿下,奴婢是從後廚端來的。”
孟王歎息一聲,點著頭道:“是啊,自然是府上後廚了,又不可能是從他府上……”話到此處,他神色變得些許複雜,轉頭對那兩名樂師令道:“你們先退下吧。”
那二人得令,提琴離去,隻剩下珠玳和孟王後,他打量著珠玳的麵容,試探性地詢問道:“你此前在哪個宮中做事?”
珠玳察覺到孟王上了鉤,便按照事先被交代好的說法答道:“回孟王殿下,奴婢此前在成王府、還有……”
“還有誰?”
珠玳故作為難地悄聲說出:“德王殿下的宮中。”
沒想到孟王並未表現出任何異常,反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甚至於是,他動容、懷念地盯著自己手中的茶盞,感慨道:“難怪這茶的味道會令人覺得熟悉了,隻有他宮裡喜歡放一些百合做茶底,不枉你在他那頭做過差,倒是把這種細膩心思學會了。”話到此處,他再次歎道:“可惜了……可惜了啊。”
珠玳品味著他這話,私以為他是在做戲,可又覺得他沒必要在她一個小小宮女的麵前虛情假意。而見孟王已經喝光了茶,珠玳便探手去接,孟王遞來的時候,二人指尖摩挲著相觸,珠玳並沒躲,反而適時地停頓下來,仿佛在等待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若娘娘對孟王的形容是真,那他自然會有所行動。
尤其,眼下又是孤男寡女。
珠玳望向孟王的眼神藏有暗示之意,但孟王卻沒有回應她的視線,隻將茶盞放到木盤上,反而問道:“你是何時從他府上被調去彆處的?”
珠玳一怔,略顯尷尬地訕笑道:“回孟王殿下,奴婢是春初時被調走的。”
孟王又問:“你在他那裡做了多久的差呢?”
“滿打滿算,兩年整了。”
“兩年……”孟王囁嚅一聲這字眼兒,忽然揚起手中折扇,示意珠玳坐到麵前的木椅上。
珠玳緩緩落座,聽見孟王頗為悵然地說道:“你在他那裡兩年時間,也算對他有幾分了解了。這如今的光景,想要尋個與他熟識的人聊聊過往都是奢望,原本我與他私交頗多,也常去他府上做客,你知道吧,德王本是個很好客的人。”
珠玳附和著點頭,心裡卻暗暗疑道:這人是怎麼回事?錦妃娘娘不是說他好色又貪權嗎?怎會拉著個宮女聊起了德王的往事?
要知德王可是個廢棄之人,之所以被封了德王的稱呼,也是蕭帝對他的奚落。
畢竟,他曾企圖篡位,哪裡和“德”字有關呢?
而錦妃娘娘將自己安插在金婕妤的身邊,目的就是方便接近孟王,隻因金婕妤眼下沒有被賞賜宮殿,她住在蕭帝的寢宮裡,而蕭帝寢宮的後頭,就是孟王的宮殿。
珠玳必須要從孟王的口中打探到錦妃想要的線索,雖然珠玳並不清楚錦妃究竟想要什麼。
正這樣想著,門外傳來了通報聲,一名小廝恭順地說道:“孟王殿下,王大人與崔侍郎前來探望了。”
孟王這才如夢初醒般地詢問道:“現下幾時了?”
門外的人道:“回孟王殿下,就快要戌時了。”
孟王神色哀傷似的,傳令下去:“讓他們來我這裡吧,晚膳也備上。”
小廝得令,離去前又交代道:“二位大人帶來了器樂班,他們知曉孟王殿下最喜歡聽曲子。”
孟王的臉上增添了一抹喜悅,道了聲:“傳他們吧。”
不出片刻,兩位大人就攜帶著器樂班子進了孟王的屋子,房門敞開的瞬間,日光傾瀉在了滿堂地上,一個個的捧著琵琶、古琴、瑟,十多人的器樂陣,井然有序的跪見孟王:“參見孟王殿下。”
“不必多禮了,起來吧。”孟王道。
器樂班便依例坐好在各自的位置上,開始彈奏起曼妙曲音。
珠玳站在一旁,對眼前光景感到十分迷惑。就仿佛錦妃口中的孟王是另外的人,真正的孟王就隻是個癡迷樂曲、不擅權謀的無欲無求之人,彆說美色了,就算是天仙站在他麵前,他都全然了無興趣的樣子。
正懷疑時,她聽見身後有人說:“孟王殿下真不愧是得陛下喜愛的,不僅府院漂亮,連宮女都這樣貌美,是要故意羨煞旁人的吧?”
珠玳回頭一看,對方是個穿著靛青色衣衫的男子,約莫二十歲出頭,清俊的臉龐被黑發襯出縹緲的出塵氣息,她並不認識這些朝臣大人,聽得孟王喚了聲“侍郎彆打趣我了”,她才趕忙躬身行禮:“奴婢見過侍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