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個的那個用車上的臟布擦拭著手上的汙泥,接過侍衛手中的銀兩後,發覺下頭還壓著一張字條。
他展開一開,立即變了臉色,對身後的弟弟吹了聲口哨,那弟弟趕緊跑了過來,恭敬地拜了拜雲舒。
雲舒不多言,隻頷首點頭。
兄弟二人揣起了銀兩和字條,匆匆地拉著貨車離開了。
確定他們走遠之後,雲舒與侍衛幾人交換眼神,三五個侍衛立即把車輦裡的錦席抬了出來,潛入了那對兄弟的草屋。
屋內空間倒是很大,放置了許多油紙傘,還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兒,簪子、杯子和毯子……
侍衛蹙眉,感到不太適應地說:“這裡的味道可不算好聞。”
令一個侍衛道:“快彆管這些了,把人放下再說。”
待做完了這一切後,侍衛們乖順地退出了房去,他們與雲舒一同在房外等候。
約莫酉時初,郊外的另一頭來了一輛披著藏藍綢布的車輦。
那車輦停靠在雲舒麵前,騎馬在前的人是雲施。
兄弟二人隻一個眼神,便都心領神會。
雲施翻身下馬,轉身撩開車簾。
率先走下車輦的人是披著鬥篷的沈容,很快,又有一位郎中模樣的人跟了下來。
沈容帶著郎中進了屋子裡,他隻留了一會兒便走了出來。
雲施立刻迎上前去,沈容同他道:“無妨,那郎中是為我母妃診治過的老禦醫了,解甲歸田不問紅塵,若不是我親自去請,他也是不會出山的。”
雲施點點頭,忍不住問了句:“金籬姑娘她……”
“姑娘無事。”屋內傳來郎中那蒼老的聲音,他慢條斯理道:“索性耽擱的時間不久,再加上她此前服用過消息丸,暫時停止呼吸也是正常的。”
雲施倒是知道這件事,因為在金籬生產之前,珠玳曾出入過沈容書房幾次,想必是從他那裡帶走了什麼物件回去皇宮,神不知鬼不覺地給金籬服下也不是難事。
沈容問了郎中一句:“她可傷了根本?”
郎中恭敬道:“回稟殿下,老夫治療後,姑娘此後不會再有任何隱患,開枝散葉也是可行的。”
沈容的臉上閃過一絲釋然,身子是好的,就還可以再生。
這次可以生個留在身邊來養,日後與宮裡的那個也能裡應外合。
雲施瞥見沈容那分不出喜怒的神色,隻覺心有惶恐。
要知金籬姑娘為殿下做了很多,可殿下還是不打算放過姑娘,原本隻是利用她的年輕、姿容去俘獲蕭帝,再順理成章地留下子嗣於皇宮裡,這些作罷之後,就可以還姑娘自由,準她與沈將軍團聚。
然而,時到今日,殿下卻是要死死地把姑娘拴在自己身邊,用消息丸這樣危險的物件蒙混了蕭帝,這才把姑娘從皇宮裡抬了出來。
隻怕殿下是當真看上了這金籬姑娘,他斷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中意的女子。
可雲施卻覺得,被沈容看中,可不是一件幸事。
“雲大人。”沈容在這時走向雲舒,語氣裡有幾分感激之意,“此番有勞你相助才這樣順利,多謝。”
雲舒顯然有些受寵若驚,從沈家的人嘴裡說出“謝”字實屬難得,他躬身合拳道:“殿下言重了,雲某受之不起,能為殿下解憂,是雲家的福份。”
雲施也趕忙隨著兄長一同躬身頷首,哪怕沈容如今是流放出宮的人,在雲家的血脈記憶中,沈家也仍舊是位高權重的尊貴皇室。
等到雲舒帶著車輦和侍衛回去後,郎中也為金籬診治結束,他將開好的藥丸交給了沈容,叮囑每日喂金籬服用一次,不出三日,她就會醒來。
沈容命雲施將郎中送回來處,他則回去了屋子裡。
金籬正躺在錦席上,她緊閉雙目,呼吸微弱,臉龐也還沒有恢複血色,整個人如同蒼白的枯枝,仿佛一碰就會碎了。
沈容脫下身上的鬥篷,輕輕地為金籬蓋上。
他坐在她身旁,單膝支起手腕,指尖慣性地摩挲著自己的玉扳指。
茅屋裡極靜,隻有他二人在。
沈容一直盯著金籬,他的目光是難得的溫柔而深邃,在旁人看不見的時候,他便不會隱藏對她這複雜的情愫。
昏睡中的金籬如同被月光輕輕覆蓋的睡蓮,她的臉龐恬靜而美麗,似一幅精致的畫卷。
沈容伸出手,指尖輕輕劃過她如絲般的發梢,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平和
他的鳥兒,終於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籠中。
此處遠離皇城,甚至要比金家村也遠出許多,蕭帝以為她已經死了,不會有人來找到他們,等宮裡的孩子長大一些,沈容就可以發動奪權之計。
“最多五年。不,四年。”沈容盤算著,“等我殺了蕭帝,這天下就又是我沈家的了。你自是有功,我不會虧待你。”他的手撫著金籬的臉頰,笑了笑,“到了那個時候,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三日後。
果然如郎中診治的那般,金籬醒了。
她第一眼見到的人並不是沈容,而是將飯菜放到她屋內的雲施。
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很快就得知了,茅屋裡響起的是她的尖聲利叫,驚醒了在屋外車輦裡小寐的沈容。
他將擱在臉上的書卷拿下,直起身時,聽見金籬喊著她要回去皇宮,她的孩兒在皇宮裡,她要去見陛下!
屋內的雲施製止她道:“金籬姑娘,莫要再說這話了,被殿下聽見的話,你恐怕沒好果子吃!”
“他能把我如何?!”金籬憤恨道:“他若有本事,隻管殺了我,倒也痛快!”(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