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毛遂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讓因疲憊而有些怠惰的大腦重拾清醒,而後才拱手一禮,朗聲高呼“大代相邦毛遂,求見齊王!”
梧宮內傳出齊王建比之以往更高亢爽朗不少的聲音“傳!”
在衛兵的引領下,毛遂跨入殿門,眼神微顯錯愕。
毛遂是見過齊王建的,曾經齊王建留給毛遂的印象偏向儒雅、保守、溫和又懦弱。
但今日再見,雖然端坐於高台之上那人依舊是齊王建無疑,其眼中卻帶著鮮明的鋒芒,身周竟還有幾分年少輕狂和英姿勃發!
隻見齊相後勝依舊垂手立於高台右下方,內史孫坪、外史淳於虎、太師後循等人依次站在後勝下手位置。
而在高台左下方,左相田鶡居於首位,即墨都大夫田瑜、莒都大夫匡勇站在田鶡身側。
田鶡的還朝和田瑜、匡勇等人的出現足以說明齊王建的絕地反擊不是一聲沒有回音的悲鳴,而是切實改變了齊國的朝堂格局!
目光隱晦而迅速的掃了眼這幾日登門拜訪過的齊國重臣們,毛遂拱手一禮“外臣大代相邦遂,拜見齊王!”
齊王建溫聲而笑,右手一引“毛相無須多禮。”
“來人,賜座!”
毛遂拱手再禮“拜謝齊王!”
待到毛遂於高台下第一列入座後,齊王建方才繼續發問“毛相身為代國相邦,此番卻親入臨淄。”
“不知是有何要事?”
毛遂當即起身,沉聲開口“啟稟齊王,外臣此番入齊,乃是因心中懷有一問,望齊王能為外臣解惑。”
齊王建失笑“平原君曾讚毛相之智更勝百萬雄師,這世間竟還有毛相難解之惑?”
“毛相大可直言,寡人自會深思之。”
毛遂一字一頓的肅聲發問“今秦國舉目皆敵,是故與齊國合盟。”
“若他日秦滅代亡燕,秦國又會如何待齊?”
一句話,問沒了齊王建臉上的笑容,更是問的殿內群臣麵麵相覷。
大白天的,怎麼還能講恐怖故事呢!
後勝邁步出列,笑而搖頭道“秦國固然強盛,代、燕二國同樣兵強馬壯。”
“且秦國固然在事實上連滅諸國,可近些年間的曆次大戰卻皆非秦國主動挑起。”
“秦國在將更多的精力用於提高糧食畝產、研造利民之物、令得天下萬民飽腹,反倒是天下諸國不準秦國休養生息!”
“可見秦國此朝君臣乃是愛好和平、施行仁政之義士!”
“隻要代、燕二國不主動挑釁秦國,秦國怎會再起兵馬滅代亡燕?”
“毛相此言,著實是杞人憂天!”
匡勇聞言,認同頷首。
長安君確實不是喜歡滅國的人。
相邦,您管在短短數年間連滅四國的國家,叫愛好和平?
就連三寸之舍可抵百萬兵的毛遂都被說的無語了幾息,而後才反譏道“杞人憂天,何錯之有?”
“魯莊公七年,隕星如雨墜於杞!
“一夜之間,杞國破碎、房屋崩解、殿宇倒塌、生靈塗炭!”
“杞人憂天,乃是因天塌於杞!”
“今外臣之問誠然是杞人憂天之問,卻亦是因秦國絕非後相所言的那般愛好和平、施行仁政之國。”
毛遂目光轉向齊王建,聲音無比嚴肅的說“秦國已有統一天下之力,更早已有統一天下之心!”
“若是我等坐視不理,必將如昔年之杞一般,被天崩所摧,毫無還手之力!”
趁著後勝的問話,毛遂順勢將昔年杞國所麵臨的隕石雨與當今齊國麵對的秦國兵鋒做類比,試圖讓齊王建明白當今局勢有多危急。
但還沒等齊王建開口,後勝便已略略頷首“杞國天塌之事,本相自然不會不知,無須毛相再做解釋。”
後勝看向毛遂,聲音多了幾分譏諷“昔年杞人憂天,與天何乾?”
“縱是杞人日夜憂慮,可擋隕星分毫乎!”
“今日毛相憂秦,與秦何乾?”
“縱是毛相日夜憂慮,可擋秦軍分毫乎!”
身為齊國相邦,後勝不可能沒讀過《左傳》,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杞人憂天的真相。
毛遂沉聲道“後相此言,未免過於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更可謂諂秦之言!”
“秦軍固然強盛,秦國固然已有統一之力。”
“然,當今天下還有代、齊、燕三國。”
“隻要三國合兵,必能摧毀秦國統一之野望,給予我代、齊、燕三國複興之機!”
毛遂看向齊王建,發出振聾發聵的喝問“杞人憂天,誠然無用。”
“但他秦國,怎配自詡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