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留裡克早就透露過,裡古斯長歎一口氣“終於要開始了。大人,這將是非常複雜的工作,您真的可以完成嗎?”
“怎麼?你在質疑我?”
“不不不,我不敢。”老家夥矢口否認,又撓撓老臉,“不過,我住在這裡一輩子了,甚至都不知道白樹莊園倒地有多少田畝。”他又瞟一眼奧托,直白地說“曆年來,奧托大人要我們納多少貢品,我們按照要求拿出來就是。”
“是如此,但這不合適。我將定下新規矩,田地的十一稅必須交,這與人口多寡無關,有多少田地就能有多少產出,我將拿走十分之一的產出作為稅。這樣,誰家農田多,誰的稅就高。此事我說過,現在我要執行,我已經給你們足夠的時間調整心態。”
“這……”裡古斯一時無語,他向權衡利弊。
他們都是模棱兩可的態度,畢竟這套征稅的模式最近才在新羅斯堡施行,放棄舊的羅斯索貢製服,在諾夫哥羅德這一龐大農業區履行新製度。留裡克態度這麼堅定,應該是個好事吧。
農田才是羅斯公國目前最為重要的生產資料,那些博雅爾就是本地的大地主,這一政策對於裡古斯,就是對他家族的一種掠奪。
既然裡古斯這老家夥裝迷糊,留裡克就故意看著他,亦是令總督梅德韋特洗耳恭聽。
“在稅收的問題上,你們不享有特權,你們的高貴都是我賜予的,也必須履行我的命令。在納稅問題上,你們與平凡者完全一樣,無論你家有多少農田,比如按比例納十一稅。至於你家到底有多少可耕種田畝,你們彙報的都不算數,我將派遣親信調查,我將親自參與計算。”
裡古斯看看兒子梅德韋特,深深咽一口唾沫又看留裡克,“大人……大人的決議英明神武。那麼,您的得力乾將都找齊了嗎?我堅決配合大人,若人員不足,我將立刻提供。”
“很好,你很聰明。看到這裡的女孩了嗎?包括你的小女兒在內,她們都是被我親自培養的人才。她們將走訪所有的農田,繪畫出田地的模樣,記錄這是誰家的農田,計算出該農田的麵積,標出每年當繳納的糧食比例。”
一番頗為專業的說辭,裡古斯父子懂了一部分,梅德韋特心裡有所抱怨,畢竟按照這套新策略,自己的家族就不能貪婪辦事。
裡古斯一家一直把持著莊園主,依靠的就是積累的財產以及與羅斯征服者幾十年來的套近乎。白樹莊園當然要納貢。誰來納貢?普通民眾納貢,莊園主家族佯裝納貢,真到繳納貢品時,自己的份額再塞回倉庫。
過去,裡古斯就是奧托冊封的白樹莊園的包稅人罷了,隻是沒有正式的文件以確定。
裡古斯如此,其他的博雅爾貴族也是一樣的作為。
反倒是偏遠地區的農莊,因為處於與世隔絕的狀態,那些斯拉夫人才是過著和諧與共的日子,所謂的土生地主貴族並不存在,那裡沒有階級的差彆,隻有一兩個被民眾推舉出的話事人做村長。
後者的農村模式看似和諧,倘若一直與世隔絕,他們還能這樣過上一千年,永遠在逼仄之地過著自己停滯的日子。但羅斯征服者已經直接統治這裡,以伊爾門湖為中心的對四麵八方的征服擴張已經開始了。
一群女孩成為書吏,艾爾拉是書吏之長。
裡古斯還是頭一次獲悉這一詞彙,他和梅德韋特都不懂,但他們獲悉自己的小女兒要做書吏倒是很高興。
緣何?美麗的女兒成了極有智慧的人,的確比其他人高貴。
可聽到留裡克接下來的介紹,他們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認知。
且看這裡十個女孩,竟是當年送出去了那些臟兮兮的小女孩?裡古斯大吃一驚!
畢竟當年奧托要求自己交出一批小女孩任其挑選,所謂帶回去做幫傭的奴隸。這種事他裡古斯如何情願?一批臟兮兮小女孩被拉出來,奧托選了十個帶走。
“這些孩子,就是她們?不可能吧!她們都成了仙女。”
留裡克聽得想笑,便說,“這是她們都命運。她們都是你白樹莊園出身,現在忠誠於我,會為我做任何事情。她們都很有智慧,隻是你們並不知道。”
“哦,那一定是神的意願。”裡古斯急忙打哈哈。
留裡克點點頭,開始挨個念出她們都名字。
“安娜·留裡科維奇·梅德諾娃、貝拉·留裡科維奇·梅德諾娃……”他一直念到老十的尤利婭。
一被念到名字,對應的女孩就談出頭。眼前的裡古斯層數農莊最有權勢的人,現在在留裡克大人麵前卑微得像溫順的小綿羊。
反觀自己是留裡克大人的女人,將為他辦事,為他生育,然後成為貴族……
卑微的被父母賣掉的農夫之女,而今以貴族身份回到故鄉,這是何其的風光?
在場的女孩都要參與農田測量,留裡克令她們辦好事情,不準因為這是自己的娘家農莊就打馬虎眼,他更是厲聲警告“若是停了讒言,在統計上做手腳,莫怪我無情。敢傷害我利益的人將被絞死,即便是我的女人,做出這等事也不行!”
心情舒暢的她們猛然繃緊渾身肌肉,留裡克令她們當眾發誓,便是所有女孩鄭重其事宣稱絕對忠誠。
這一瞥,裡古斯首次覺得小女兒變得那麼陌生……
留裡克就是要給裡古斯、梅德韋特下馬威,令其戒驕戒躁,完全按照羅斯公爵的要求辦事。
事情才僅僅是開始。
“我將在這裡召開全體博雅爾大會,消息很快將傳到各農莊主耳朵裡。今天我宣布的事要再宣講一次,誰敢不服立刻逮捕,其家族的財富將被沒收!”
留裡克是那麼的堅定是那麼的無情,奧托很欣賞兒子,這小子可是比自己更加爺們兒百倍。至於裡古斯和梅德韋特,兩人腳底板已經滿是冷汗……
一陣戶外的喧鬨傳到內堂,已經議事於尾聲的留裡克注意到了嘈雜。
須臾有人匆匆來彙報“很多農夫站在外麵,他們有事相求。”
“讓他們都離開,驅散!”裡古斯眉頭緊鎖嚷嚷道。
留裡克示意“問問他們想乾什麼。我是公爵,我要知曉。”
“是。”梅德韋特站起身索性親自去調查。
很快他急匆匆跑了回來。
“怎麼回事。”留裡克不耐煩問“你奔跑聲很大,是什麼大事讓你如此慌張?”
梅德韋特掃一眼那些女孩,又看向留裡克,“就是大人的這些妻妾。她們……她們都親生父母就在門外,他們想看看自己的女孩。”
“居然有這種事?他們怎麼知道這個?”留裡克猛然一怔,那些女孩也都昂起胸膛。她們沒有說話,一雙雙眼睛會說話,她們齊刷刷看著留裡克。
“哎,人之常情,你們都很期待吧。”留裡克好好想了想擺擺手手,“安娜、貝拉、西西婭……尤利婭。”他不厭其煩精確念得每個女孩被賜予的名字“去看看你們的父母,告訴他們你們的生活很好。至於他們是否求你們做一些事,我醜話說前麵,那是不行的。你們都去吧。梅德韋特,帶人去維持秩序。”
“遵命。”
厚重的木門打開,一眾仙女在高度模仿羅斯武士的斯拉夫戰士的護衛下走出。
女孩們拉下罩袍,雙眼對著農夫農婦下掃視,她們還記得父母的長相以及自己在故鄉的名字,一番確認後帶著淚水走了過去……
即便父母拋棄了自己,也許這就是命運吧。她們並不恨父母,或者說已經無所謂仇恨,她們也不想做無根的浮萍。
父母擁抱自己多年未見的女兒,這一刻他們的淚水都是真摯的。
隻是,他們已經是陌路人,真摯的淚水也僅限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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