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拉夫旗隊亦是形成一個方塊,就是他們的拚接長矛活生生創造了一片樹林。
新丹麥王的盟友們人數眾多,他們站得雜亂無章,紛紛以劍、斧敲打盾牌,配合著吼聲製造劇烈噪音。
羅斯軍這邊當然不甘示弱,全部的戰鼓都搬出來狂敲、號角肆無忌憚吹響。
圍城大軍以各種手段爭相製造噪音,就是告知守軍決戰之日就在今天,亦是對他們的恫嚇。
那麼,守軍又是怎樣的景象?
柳多夫站在城頭,他的身邊有二百餘名精銳戰士。
雖是精銳,其中大部分也是從難民中挑出的合格男子,賜予他們滴血的馬肉,勉強維持精氣神。
至於其他人,要麼屍體就僵硬又癱軟,要麼虛弱的就剩半口氣。
埃斯基爾依舊舉著穿著黑袍舉著十字架站在城頭,絕望地麵對眼前的一幕。
“大人,咱們被包圍了。這一天是我們的終焉,現在跪下,跪在這十字架前,向主懺悔……”
柳多夫沒有照辦,“pada!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們還能戰鬥。”
“唉……”埃斯基爾搖搖頭,“羅斯人來了更多軍隊,他們的首領留裡克就在其中。也許我可以和他們講和。”
“但是,這是對信仰的背叛!”
“可你總不希望堡壘內的人全都去死吧……”埃斯基爾反問。
“不!我寧死不降。我是貴族!我的先祖維杜金德投降了法蘭克人,後來得到屈辱。我現在不是為了法蘭克人戰鬥,是為了我的薩克森族人。如果我會死!那就在戰鬥中死去。”
柳多夫如此態度有他的理由,但和羅斯人打過太多交道的埃斯基爾可不想草率的結束自己的一生,即便自己也已經是小老頭子。
“既然是如此堅決,就不該組織我去試圖議和。”
“議和?我不投降。”
“是!我懂你的態度。不過,也許我能說服留裡克,讓他的軍隊給你放出一條生路。再說了,當年教宗利奧一世說服惡魔阿提拉離開羅馬,那些諾曼人是可以交易的。我是現任教宗冊封的北方聖人,我有資格嘗試說服諾曼人退兵,你沒有權力阻止我。再說,現在的局麵,我何必顧忌自己的生命?”
當埃斯基爾提及“教宗”,柳多夫心就軟了下來。
於是,正當圍城軍隊準備發動強攻,尤其是羅斯軍準備開始大規模的重武器、箭矢火力覆蓋時,一根狹長的麻繩釋放下來。
埃斯基爾還是教士的打扮,他懷抱這自己鑲嵌白銀十字架的手杖,順著繩索滑下來,在城下的屍堆中捂著鼻子和沉痛的心情前進,脫離屍堆隻身走向不遠處的軍隊。
這是怎麼回事?一下子給虎視眈眈準備進攻的軍隊整不會了。
埃斯基爾以蹩腳的諾斯語羅斯方言不斷大喊“我是埃斯基爾!留裡克!我要和你說話!”
一個自稱叫做“埃斯基爾”的教士?
人們都在圍觀這個突然爬出牆的黑衣人,紛紛停止戰吼,繼續圍觀這個隻有手杖的男人走向軍陣。
留裡克聞訊趕到陣前,一眼就認出這個被自己兩度囚禁的迂腐的老教士。
他便摘下自己的貼皮盔,可以亮出自己飄逸的金色馬尾。
留裡克等於亮出了自己的真身,埃斯基爾一瞧不由得喜上眉梢。
“去,把這個教士擒拿!”留裡克給部下下令。
須臾,被粗魯押解而來的埃斯基爾,雙腿被踢一腳,被迫跪在留裡克麵前。
“不可無力。”
罷了,留裡克竟親自將此人扶起來。樂嗬嗬問道“真是一個奇跡,我的老朋友,你怎麼會在這裡?”
如此詢問不由得太過於虛偽,埃斯基爾內心充斥著鄙視,但現在自己處在絕境,可不敢放過一線生機。
“究竟是什麼讓你興師動眾?我可不想參與戰爭,我隻想用畢生侍奉天主。可是,你的軍隊在讓我們死亡。留裡克,我懇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不想死。”
“你?是來求和的嗎?”
本就處在絕境的埃斯基爾知道阿勒布堡壘無論如何都不能阻止圍城軍隊的攻擊,他向留裡克一五一十說明城內的慘劇,聽其描述,留裡克也不由得揪心。
令他震驚的是,拚死抵抗的的確是一位法蘭克貴族,但身份確是薩克森族。
堡壘內大部分人也是薩克森人,他們之所以殊死抵抗就是因為自己退無可退,以及那位貴族柳多夫的名望。
“威斯特伐利亞伯爵?薩克森人自古以來的貴族?法蘭克內戰,他的王把他差遣到丹麥?”留裡克愈發覺得蹊蹺,那個名叫柳多夫的貴族定然自身有著很大秘密,倘若他死了,是否對自己是一個很大損失呢?
但“威斯特伐利亞”這個名詞太過於有名,一時間他竟覺得自己的強攻可以先緩緩。
正巧,拉格納聽聞堡壘降下一個黑衣人,極可能是一個求和者,他聞訊而來站在留裡克麵前。
至於求和者是埃斯基爾,這個男人他實在熟悉。
“是你?!埃斯基爾?在海澤比建修道院的人。你還去過羅斯。你去過很多地方。”拉格納指著其人的腦袋問。
“你……”
“我父親是西格德,我是石牆部族的拉格納。但是現在。”拉格納高傲地拍打自己的胸膛“我是新的丹麥王。我以前見過你,你試圖要求我父親皈依你們的神。”
然而聽到這個名字,本是保持著冷靜的埃斯基爾突然發狂,就以衰老的身軀向拉格納撲去,要以木杖將其直接夯死。
當然他的暴怒被拉格納輕鬆控製。
埃斯基爾被戰士輕易控製住,就聽到這個老教士再也顧不得清規戒律,直接咒罵“拉格納!就是你燒了不萊梅聖彼得大教堂!你還得我好慘!是殺人如麻!你是撒旦在人間的化身!你的靈魂會被地獄裡永遠受苦!”
這些詛咒聽得拉格納莫名其妙,旋即變了臉色“你們的神還能管得了我們這些受奧丁賜福的戰士?愚蠢的家夥,你們站在丹麥的土地,現在是奧丁要求我們組織全北方的豪傑討伐你們!法蘭克人勢力必須從丹麥滾出去。”
拉格納旋即聞訊身邊的留裡克“他真是來和談的嗎?”
“是和談。不過,我覺得毫無意義。”
“你……給堡壘裡麵的敵人什麼許諾了嗎?”
“聽說裡麵有個法蘭克大貴族。”
“太好了。剁了其腦袋,祭祀我死去的族人。”
留裡克搖搖頭“你太武斷了。這種時候,活人比死人好用。”
“你想如何?難不成要生擒他?挑斷腳筋如霍裡克那樣?倒是很有趣。”
“儘量生擒,之後的事再說。還有,堡壘裡有很多快要渴死餓死的女人,你總不希望戰後得到全是屍體。這些女人可以作為戰利品,滿足你那群不聽話的領主。你也可以選一些人帶走。”
“依我看不行。他們的堅守態度我很佩服,這小小的內堡我打了五次沒一次成功,我很生氣。”
“那就再試一次。就揪著這個埃斯基爾。有沒有膽子?咱們站在城下向他們喊話?”
“同去。”拉格納挺直腰杆。
便在一百多劍盾手護衛下,留裡克、拉格納,以及十多位領主、將領,押著埃斯基爾直奔城牆之下。
他們很快看到了牆下密密麻麻的屍體,散發的臭氣令人幾近崩潰。
與此同時,已經是久居不聞臭的柳多夫和守軍,麵對一群看似沒有戰鬥意圖的人帶著黑衣的埃斯基爾接近,柳多夫下令持弓士兵暫且收箭。
因為埃斯基爾已經得到了留裡克、拉格納兩位王者的許諾,便是在投降後饒恕所有人的性命,雖然肯定是要為奴為婢的。貴族會得到優待、教士們生命得到保護,且這些人日後會被驅逐回法蘭克,至於其他人的結局,就不是埃斯基爾有資格去說三道四的了。
這個時代人是有森嚴等級的,像是柳多夫這種伯爵,以及麾下的那些男爵,他們不必去死。教士們身份高貴,留裡克考慮到事情不能做得太絕,也不想對這種苦行僧動刀子。
埃斯基爾便當眾喊話,告訴城牆上的柳多夫,貴族們、教士們的生命安全都能得到保護。針對快要渴死餓死的難民,隻要開城投降,羅斯軍和新丹麥軍將立刻提供食物和淡水。
投降?!不!柳多夫一生未嘗敗績,他決意繼續抵抗,至於戰敗的後果……這不還沒戰敗嘛。
透過這勸降,柳多夫有著另一套理解——很可能敵人的大貴族就在眼前。
他旋即讓收箭的部下再度搭弓“向那些持盾的人射擊。看到那些衣著特殊的人了嗎?給我瞄準立刻射擊!”
三十多名持弓者突然從藏匿的城垛探出半個身子,而城下的羅斯軍劍盾手眼疾手快,條件反射式地構成盾牆。
箭矢劈裡啪啦紮在盾上,留裡克麵不改色,而身邊的拉格納氣急敗壞地大吼“你還指望他們投降!?我早說過他們硬得如一塊錘子。依我看,強攻吧!”
一個男人在抱著腿倒地哀嚎,他不是彆人正是倒黴的埃斯基爾。
守軍也沒打算射殺埃斯基爾,隻是這老小子站位不好,中了流矢還是倒黴的小腿。
他也是幸運的,留裡克知道此人身份高貴,等自後與法蘭克人正麵交鋒,羅斯軍手裡掌握著“北方聖人”就是多了一個籌碼。
戰士們舉著盾不停撤退,與此同時,留裡克不回答拉格納的一切質問,而已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態度。
他給準備就緒的遠程攻擊兵打了個說手勢,看到信號的耶夫洛和卡威立刻行動,頓時萬箭齊發。
最後一戰開始了!羅斯軍求仁得仁,柳多夫自己選擇了寧死不屈,隻是,戰爭的烈度遠遠超越他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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