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到三月初,萊茵河口區域繁重的春季播種期就到了。
哪怕這片地區水草過於豐美,對種植諸如小麥、黑麥等傳統主糧不利,種植其他農作物就是當地人的必要之舉。
直到來自羅斯和瑞典的船隻帶來北方漁民的大兜網,或者說就是羅斯漁民大肆普及拖網捕撈,萊茵河口的弗裡斯、布拉班特、瓦隆等各族百姓都開始積極學習,也就是這幾年的功夫,當地人的漁獲捕撈量開始顯著提升。
巨大的兜網是以細麻繩編製,波羅的海鹽度極低,海水對麻繩的腐蝕很弱,而在大西洋撈魚,即可撈到更大個頭、更多數量的海魚,魚兒力量更強,再疊加海水侵蝕,導致漁民每次出海後都需要大規模修善自己的漁網。
哪怕是已經長期定居於此的丹麥人、瑞典人,也不得不在河口區域的荒地披荊斬棘,繼而立刻種植亞麻與黃椴麻。麻類作物大規模用以製作纜繩、風帆用布、漁網,這一情況與他們在北歐老家已經截然不同了。
當地太適合適合飼養綿羊與牛,以羊毛織毛衣,各方麵的效果都比麻布要好。而牛皮,它在北歐屬於較奢侈的存在,在萊茵河口是絕大多數北歐漁民消費得起的。
新開墾的荒地首先種植亞麻等作物,待到盛夏即可收割。收獲完畢再撒一遍種子,這樣在深秋又能再割一茬。
對漁網的大量需要逼得當地人與移民都在加大力度
種麻,此地並不缺乏衣服,民眾首要解決的永遠是吃飯問題,大家可以不吃麥子,隻要吃下充足的魚肉、魚油,一切都不是問題了。如此一來將麻類作物紡織成布繼而裁減成衣服,銷售到遠方所獲得的利潤,那還不如製作成漁網捕獲大量的魚,再進一步製作成風乾鹹魚利益大。
因為在這個時代,易北河接近入海口的呂訥堡尚未發現鹽礦,麵相大西洋的各色低地勢力,都在就地取材煮海熬鹽。鹹醃魚至少可以保存半年,就算本地域氣候濕度大,隻要使用過量的鹽,醃魚保存一整年至多輕度腐壞。若是食用時覺得太鹹了,大不了河水清洗一下。
他們算了一筆經濟賬,於是想方設法提高自己的漁獲量。
值此即將結束的冬季,萊茵河口的各色貴族勢力、村莊,乃至是散居的移民家庭,因為羅斯遠征軍的巨大物資需求,他們並沒有於冬季賦閒。
馬斯河與萊茵河入海口趨於由五花八門的水道彼此連接,其中的鹿特河已經被大量定居者改造得不再泥濘不堪。鹿特斯塔德城,以這座港城為核心的龐大定居點,其繁榮以遠勝昔日的杜裡斯特港十倍。
它更是一座非常自由的港區,羅斯、瑞典、丹麥和挪威主要峽灣的移民蜂擁而至,當地通行北方的習慣法,卻也不排斥教士布道。
因為羅斯遠征軍自842年開始在此地盤踞,至今已經進入第三
個年頭。844年,羅斯海軍形形色色的大戰艦陳列鹿特斯塔德近海,大量的小型船隻每逢大風浪就拖曳到堡壘化的羅斯社區附近的荒灘。
哪怕是丹麥王拉格納回來了,他也休想獨占此城的一隅霸權。
羅斯的總督小胖子紅狐,這位年輕人背後就是龐大的羅斯海軍,又與最近的兩個法蘭克一係的伯爵有著姻親關係。基於一層套一層的關係,本地區的各色移民的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與這位小胖子長期構築起互利關係。
因為西蘭島的十多個部族,早年在羅斯組織聯軍同時征討丹麥的僭越者霍裡克酋王,他們當時集體與羅斯構築同盟條約,繼而在羅斯王國的主持下,聯合將流亡的英雄拉格納推舉成新的丹麥王。
丹麥王?當然沒有羅斯王偉大。
誰是北歐的真正霸主不言自明,哪怕那位尊者目前仍舊頂著一個王爵的尊號。鑒於越來越多的移民與萊茵河口的法蘭克勢力接觸愈發頻繁,普通人也開始獲悉法蘭克國王享有的尊號是“羅馬皇帝”。
也許,羅斯王會挑一個好時候,再在烏普薩拉神廟宣誓成為北方的“羅馬皇帝”。
那些名頭都是虛的,羅斯遠征軍真的有一萬人進盤踞在法蘭克腹地,更偉大的尊號是給坐擁強悍大軍的羅斯王的注腳。
一萬大軍也絕對不是其兵力的極限。
萊茵河口區域各色民眾憋著一口氣,很多丹麥移民並不樂意對
拉格納馬首是瞻,兄弟們佩服此人,是因為拉格納可以帶著大夥兒搶掠發財。如果他不願意再在844年進入深入法蘭克劫掠,兄弟們何必跟著走呢?
實際上,歸來後不久的拉格納又一次決定等到春季後去大海對麵的不列顛碰碰運氣。
這些年月,越來越多的挪威人因地利之便,劃著長船就竄入昔日的諾森布裡亞王國境地。當地的維京約克王國充斥著峽灣移民,比勇尼大王已經在當地站穩腳跟,那裡簡直是為奧丁神為所有峽灣之民準備的福地。
威塞克斯王國是在查理曼的幫助下複國,這些年月裡,自從北部的麥西亞王國崩潰又陷入大動亂,它接受了一大批不甘與維京移民混在一起的麥西亞民眾,看似實力因人口變多而變得強大,整個王國實則處處漏風,大到貴族小到村民,都必須時刻提防突然登陸的維京海盜。
過去的三年裡,拉格納帶兵去威塞克斯劫掠未嘗敗績,連倫敦外圍區域都被搶了一遍,偏偏自己主動帶兵跟著留裡克去打法蘭克的大貴族,結結實實吃了一記敗仗,一些老兄弟折戟在盧森堡地區。
他就是慫了,或曰非常狡猾。想著與其在法蘭克腹地吃力不討好,還不如繼續去威塞克斯安全薅羊毛。
一月底到二月底,冬末至初春的一個月恰好是一段尷尬的時間,這一期間萊茵河口不可耕種,魚類的產卵期要在三月份,
當前進入海洋撈魚的收益自然遠不及春季。
百無聊賴的人們似乎就該全部坐下來製作漁網、修善農具,以應對三月份開始的農牧漁勞作。
倘若這時候有一位實力強勁的大貴族振臂一呼,聲稱所有賦閒的勞動力可以安全的掙上一筆錢,還承諾趕在農忙前夕安全返回老家,那真是再好不過。
民間憋著一股強烈的發財渴望,凡是有力氣的男人,甚至的弗蘭德斯人和布拉班特人,都想跟著諾曼人一道去賺一筆塊錢。
於是,大家期盼的機會突然降臨了。
紅狐先是與海軍大將歌德倫德做了商議,在達成共識後,就是與各主要艦隻的艦長商議一番。更詳細的商議,是確定在海上君主號曆史性的駛入萊茵河深處的同時,哪些艦隻作為僚艦同行。
不止是同行僚艦,介於龐大的船隊哪怕是可以利用西北風或北風,還是要時刻麵對萊茵河水流衝刷。萬一未來一段日子突然掛上一陣溫潤南方,艦隊就難以利用風力了。
所謂海上君主號僅龍骨就近乎五十米,它若是橫亙在萊茵河的科布倫茨段,船身即可占有河道六分之一寬度。她是羅斯第一巨艦,也是王國斥巨資、立項到海試成功耗時兩年半、集合新羅斯堡所有能工巧匠建造的大戰艦,同時也是一座移動大糧倉。
在逼仄的水道裡很容易出閃失,觸礁、擱淺是所有人高度警惕的,可未來的行動大家都
必須考慮返航掉頭的問題。
當運貨完成,海上君主號早晚都要回到大海,她必須在科布倫茨段進行掉頭,那樣的工作必定要慎之又慎。
如果大家畏首畏尾,這場遠征從苗頭伊始就會被掐滅。
紅狐決定動手,而且決定親自出手。
因為先期散播了一些消息,住在不遠處烏得勒支的尼德蘭伯爵亨利拿騷第一時間聽到了風聲。住在萊茵河口的羅斯人要有大動作,一切當然都與羅斯王的遠征有直接關係,隻是紅狐那小子想施展哪些手段,亨利拿騷一時間無從抓手。
亨利唯一可以確認的是,自己的女兒女婿在自家的拿騷老家做出了令人震驚的事情,在震驚之餘,老父親居然嫉妒起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