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侵占了視線，在急劇的漩渦中，光芒徹底湮滅。
有獵獵的風刮過鼓膜，司沐緊緊地囚住君若的腰，就這麼相擁著被一起吞噬。
混沌喉嚨內長著尖利而細密的利刺，司沐化為本體，一手掌著她的頭，一手護住她的背，魚尾自她的腰間纏繞著她的腿，在靈力保護之內又用自己的身體築成一道屏障。
漩渦似是自有靈識，卷著二人直往上撞。司沐一直調整方向，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君若。
利刺一下又一下，靈力防護被利刺戳得往內凹陷，有的紮進血肉裡。司沐就像是在插滿了尖刀和長釘的鐵板上滾過一般。
君若被司沐掌著，牢牢壓在他的胸膛上，離他的心臟很遠，但耳邊全是他沉重而急促的心跳聲，如雷。
君若聞到了血的味道，她想回抱住司沐，卻被壓著難以動彈。
“傻瓜！”司沐的聲音又低又啞。
“你才是大傻瓜！”君若的牙根都發著癢，恨極了，對著司沐的胸膛就咬了一口，實打實用了些力氣。
不知下落了多久，周圍的漩渦這才泯滅。司沐收回真身，腳下剛觸到些實感，卻微微往下陷。
君若想要抬腳，卻發現似乎陷得更快了些，那感覺像是掉入泥沼，或者流沙。
“怎麼回事？”君若有些詫異，放眼整個穹蒼界，沒人見過混沌，更彆說解剖它的內部結構。對它的了解完全是基於口耳相傳的傳說。
一時間，兩人也不清楚究竟身處什麼位置。
司沐搖了搖頭，這才想起君若瞧不見，掏出個夜明珠來照明“先看看。”
夜明珠的光芒很微弱，周圍灑了墨一樣的黑，本應要更亮一些。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光卻如一豆微弱的燭光，能見度極低。
她們還在下陷，腳下不是泥沼也不是流沙，什麼都沒有，沒有顏色，沒有形狀，就如它的名字一樣，混沌一片，但兩人下陷的腳踝卻怎麼都瞧不見。
兩人身處混沌體內，隻得小心行事，君若指尖亮起一道極微弱的銀芒，沿著腿側落下。那銀芒到腳踝處便暗淡了，再尋不到蹤跡。
君若閉目，卻怎麼都感應不到。
兩人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凝重。
這片混沌似乎能吞噬萬物，現在，正在慢慢地吞噬她們。
靈力攻擊，怕是無用！
“彆怕，我保護你！”一豆銀芒中，君若笑臉盈盈。
司沐心裡頭卻不是滋味，蹙著的眉頭就沒有放下過，聲音又低又啞“為什麼要來。”
君若指尖撫上司沐的眉心，將它撫平“司沐，我是不是沒有和你說過，我也會一直陪伴你的。”
僅一句話，就讓司沐落下淚來。
君若的心隱隱有些鈍痛，因為司沐。
司沐的愛大家都看在眼裡，誰都不會質疑他的愛，但他的愛又與君嶼的有很大的不同。
任誰都會覺得君嶼好像更懂君若，懂她所想，懂她所求，懂她所願，永遠站在她這邊，支持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的愛坦坦蕩蕩，一往無前。
司沐卻不同，他愛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不知道君若想要什麼嗎？他知道！但他懷著滿腔的愧疚和自責等了那麼久那麼久，久到愛成了執念，隻一遍遍捶打著神魂這一次，我一定要護住她！
“司沐，這一次，我們倆要一起活！”君若握住司沐的手，握得很緊。
司沐回握住君若的手，指腹搭在她手腕內側。
周圍混沌一片，虛無一片，一切都是昏暗和絕望的，他閉目感受著君若脈搏的跳動，君若的體溫，君若握著他的力量感，司沐的心這才稍稍安穩了下來，他點了點頭“好！一起活！”
司沐的嗓音啞得可怕，他說謊了，他做好了隨時獻祭生命的準備。
泥沼之中，越是掙紮下陷得越快。
司沐隻覺得眼前有什麼一晃而過，君若已經躺了下去，還扯了扯司沐的衣角“有一世，我就是掉了泥沼死的，我研究過了，越掙紮陷得越快，躺平後把腳拔出來，再慢慢滾出去就行。你也來。”
“那你現在腳能拔出來嗎？”司沐語氣裡有些無奈。
“我試試。”君若這麼一用力，突然發覺了不對勁，與在泥沼中的感受不同，她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腳，就好像他已經不存在了似的。君若嘗試了許多次，因為肩部用力，漸漸地，她連右肩靠近背部的那一片都感受不到了。
君若這才覺得慌了，方才在外麵，這混沌吞噬萬物的模樣她是親眼所見，沒想到這內裡看似風平浪靜，亦是如此。
君若怕自己的思維也被吞噬，她努力仰著頭，說道“司沐，如果我比你先死，你不要難過！”她還是笑著，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司沐耳後一陣陣發著熱，藍紫色的魚尾閃爍著，他已經看不到君若一大片肩膀了，他笑著說“不會的。”
君若以為司沐說的是不會難過，放下心來，喃喃著“那就好！”誰知下一秒，司沐便也躺了下來，擁著他。
司沐是側躺著的，大半的肩膀瞬間便消失了。君若一怔，有些急又有些氣“你乾什麼？”
“我不愛這個世界，我愛的是你，如果這個世界注定滅亡，那我和你一起死！”司沐說得風輕雲淡，那模樣，不像是在談論生死，倒像是在聊今日的夕陽有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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