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日,司沐一直躲著君若,老鼠見了貓兒似的。
君若也不拆穿,她多的是時間和耐心,司沐,我們來日方長!
一晃,就到了元夕節,天佑大道中心矗立著的燈輪高二十丈,暮色降臨,燃燈五萬盞,燦燦的燈火簇成了花樹,再加上大道兩旁掛著燈籠的幾千株樹燈,一夜之間,滿城的火樹銀花。
燈月交輝,遊人如織,戴著獸麵的雜伎以一個個高難度動作獲得了滿堂彩,男扮女裝的倡優令人捧腹,高低錯落的龍燈如遊龍驚鴻,高蹺上的少年健步如飛
魚龍百戲勾得養在深閨的女子從裝飾華麗的馬車中走入人群,所過之處,暗香浮動。
與記憶中的一般無二,恍惚間,讓人覺得那五百年的等待好似隻是一場浮夢。
滿城燈火搖曳,萬巷人頭攢動,在那喧囂人群的一隅,有兩人緩步行來。
司沐著月白長衫,他周身清雋出塵,替君若隔開熙攘的人流。
君若提著玉石雙魚宮燈,玉石的光澤與燈光交相輝映,好似粼粼的波光,落在兩人身上,淺淺地暈開,好似月中仙。
街道一角,有個賣儺麵的攤子,琳琅掛了許多儺麵,攤前圍了不少的人。
“司沐,我們去看看。”君若牽著司沐的衣袖,引著他往儺麵攤走。
司沐任由君若拉著,垂目望著她攥著自己衣袖的手,白皙、纖細,嫩蔥兒似的。
在他那些似真似幻的夢裡,這雙手曾抵著他的胸膛,有時候是推拒,有時候是迎合。
“咦,司沐你怎麼臉紅了?”嬌嬌俏俏的女聲帶了絲疑惑,將司沐從旖旎中喚了回來。
司沐一抬眸,哪有什麼嬌嬌俏俏的姑娘,隻有一個猙獰可怖的鐘馗,歪著頭打量他。
司沐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半步。
鐘馗跟著往前半步,踮起腳尖,湊近他“我美嗎?”
這麼一靠近,原本黑漆漆的眸子就在眼前清晰起來。君若的眸子本就較常人淺一些,像初凝的琥珀,燈光流轉下,眸中瀲灩的水色也活了,似有積年的琥珀液在緩緩流淌,要滴不滴的。
司沐根本移不開眼,啞著嗓音說“美!”
君若輕笑,不知司沐說的是她的眼睛,隻當他是對著鐘馗說的,找遍整個穹蒼界,能誇鐘馗美的,司沐怕是獨一份了。
司沐隻覺得眼前一黑,原是君若拿了個儺麵罩在他臉上。
司沐摸著個畸角,就聽君若脆脆的嗓音“不許摘。”
司沐乖巧地收了手,他本就沒想摘,隻是好奇是什麼。
“我們去放河燈。”君若又攥了司沐的袖子,往一旁的河岸去了。
周遭都是些玉兔、白狐、角仙隻他們另類些,一個是鐘馗,另一個是魁星,引了許多探究的目光。
河岸邊有許多賣蓮花燈的,蓮瓣緋紅,映得燭火也是紅的,司沐沒來由地心下一緊,低低喚了聲“小心。”
至於小心什麼,他也說不上來,隻覺得腦中一根弦繃著。
“無妨,傷不著我。”君若以為司沐讓她小心燭火。
河岸邊擠滿了人,一朵朵蓮燈閃爍著迷離的光暈,隨波而去,與夜幕的星子呼應著,要說這是銀河落了凡塵,怕也沒人敢反駁。
君若尋了處人少的河岸,河岸上疏疏落落地長了苔蘚,繡鞋踩上去,微微下陷,裙擺自然地垂落,堆疊在苔蘚上,有一小片浸在水中,引了遊魚淺啄。
司沐不動聲色地蹲在君若身邊,揮手趕走了遊魚,將那一小片裙擺撈起,指尖細細地摸索,以靈力將之弄乾。
兩盞蓮花燈入了水,劃開淺淺的波紋,遊魚在其間遊弋。
蓮花燈撞在了一處,驚得遊魚尾尖兒一甩,消失不見。
君若輕笑“司沐,許願!”
君若雙拳交疊,擋了半個下巴,微垂著頭,發絲在夜風中飄颻。她閉著眼睛,虔誠極了。
而司沐望著她,亦是虔誠。
君若再抬頭時,兩人的眸子便撞在了一處。
君若問他“你許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