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耿鬆甫的閉門謝客,並向朝廷告假,連續七天沒有參加朝會,之前那聲勢浩大,跺跺腳,就能讓朝野震一震的耿黨,就在這短短的幾天時間裡,如烏合之眾般,垮了台。
那些自認為耿黨,依附耿鬆甫的官員,大部分有了改投陣營的想法,這些天裡,不斷的接觸“江南黨”、“江東黨”內的主要人物。
曾經門庭若市的耿府,變得極其的冷清。
這讓耿府外不遠做生意的小販,都不由地感歎一句世態炎涼。
這天,一身官袍的耿鬆甫從府上出來了,但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落莫之色,坐上轎子,便朝著皇宮而去。
……
皇宮,禦書房中。
陳墨收到了川海大舅哥吳長林給自己的密信。
密信上交代,自從市舶司將南宮家的港口收走後,南宮家表麵順從,且配合衙門的工作,但背地裡,不斷的背著市舶司,進行走私,光查獲的貨物總價值就超過了百萬兩,加之那些沒有查獲的,可想而知南宮家到底走私了多少。
陳墨皺了皺眉,明眸看著手中的這封密信,對於上麵的這些,他還是能夠容忍的。
也能理解,潮平縣的港口雖然是南宮家“私建”的,屬於違法,但南宮家也投入了大量的真金白銀,使得如今的潮平港,就和現金奶牛差不多,朝廷說接收了就接收了,而且還要走了南宮家開辟出的航線,南宮家怎能沒點怨氣。
所以,隻要南宮家不要欺壓百姓,新朝前期對於南宮家的這種行為,陳墨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吳長林的做法,也讓陳墨很是滿意,隻是出言敲打了一番南宮家,並沒有動真格的。
可是密信後半段的內容,就是陳墨所不能容忍的了。
吳長林調查到,南宮家的私軍,響應朝廷的號召,明麵上是將私軍給解散了,但暗地裡,吳長林懷疑是轉移了。
因為吳長林沒有查到這些解散的士兵最後去了哪裡。
之所以說是懷疑,是吳長林手上沒有證據。
除了這些外,通過出港的魚鱗衛傳回來的消息,兩年前海外有一個叫波琉的小國,突然間被人顛覆了政權,最後查到這事跟南宮家有牽連,但同樣的,也沒有實際證據。
後麵,這個被顛覆了政權的波琉國,不斷的派出人來在古羅國周邊的海域,大費周章的,好似在尋找什麼東西,還死了很多人。
每隔一段時間,那片海域,都會浮上來十幾具、幾十具的屍體。
“波琉國,找人?”
陳墨想不通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係,暫且將這疑惑放到一邊去,但明則解散私軍,實則轉移私軍並暗養的行為,他絕不會允許。
他打起一旁的毛筆,輕點硯台上的墨水,親自給吳長林回信。
就在這時,禦書房外響起了賈印的聲音:“陛下,耿閣老來了。”
“快讓他進來。”陳墨動作微頓,麵露喜色,連忙說道。
很快,一道白發蒼蒼,微佝著腰,一身鮮紅官袍的耿鬆甫,快步走進來:“臣,耿鬆甫,拜見陛下。”
“快快免禮。”陳墨起身,從書桌後繞過來到耿鬆甫的身前,做了一個虛扶的手勢,笑道:“耿愛卿,你可算是上朝了,朕可不能沒有你啊,你可知這幾天,朕多盼著愛卿你能進宮替朕分憂啊。”
說著,陳墨看了眼準備退下的賈印,道:“來人,給耿閣老賜座。”
賈印應了一聲,忙搬來一張太師椅讓耿鬆甫就座。
“謝陛下。”耿鬆甫拱手,但並沒有立即落座下來,而是先說了自己告假不來上朝的原因,最後更是向陳墨請罪:“陛下,臣有罪。”
陳墨一愣,心裡有了猜測,笑了笑:“愛卿何罪之有啊?”
“臣教導無方,沒有約束自己的夫人,讓臣妻之兄長,打著臣的名號,結黨營私,欺上瞞下,請陛下治臣的罪責。”耿鬆甫躬身道。
陳墨明眸看向一臉誠懇認真的老者,容色微頓,沉吟了一會後,輕笑道:“朕當愛卿要說何事。”
陳墨搖了搖頭:“這事,朕早就知道了,也知道此事與愛卿無關,愛卿無須自責。
況且愛卿當時作為百官之首,也是要用人的,就算無人從中阻止,也有人巴結依附愛卿,此乃人之常情。”
對於這種私黨,陳墨剛開始,是想過要治理的。
但仔細想想了後,發現這種事根本就杜絕不了。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
就像有利益,就會有團夥。
他要做的,也是所有君主必須會的,那就是平衡,讓他們之間良性競爭,而不是徹底的打壓。
因為人心複雜的,因為你也不知道,重新扶植起來的人,就一定比之前的人做的更好。
人都是有私情的,沒有一絲私欲的,那是聖人。
而聖人,千百年難出一個。
耿鬆甫搖頭,恭聲道:“他們都是臣身邊的人,若是臣能早早察覺,也不會出現結黨營私這種事。臣,有失察之罪,還請陛下治罪。”
陳墨:“……”
他這人挺有意思的,自己都不追究他了,他倒是趕著送上來。
陳墨笑道:“愛卿乃大魏之功臣、重臣,朕豈忍治罪愛卿。況且,朕隻是廢除中書省和丞相,將愛卿調至剛建立的內閣當大學士,外麵人就說朕薄情寡恩,若是朕再治罪愛卿,朕都不知道外麵的人該如何議論朕了。
愛卿也不想讓朕陷入不仁不義之地吧。”
“陛下……”耿鬆甫有些哽咽了,知道陛下是在為他脫罪,最終,萬千言語隻歸為了一句話:“謝陛下。”
說來,耿鬆甫之所以能做到這一步。
是因為他年紀大了,加之無牽無掛,他極為在意自己的一身清白。
若任由“耿黨”這樣發展下去,他的下場,怕是最終也好不到哪去,甚至那丹書鐵券都保不了自己。
當然,他也不是聖人。
若是南華懷了他的孩子。
又或是南華不是陛下所賜,而是他鐘情的女子,兩人的感情深厚。
他也是會徇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