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沈暉與王笠,二人早晚是個死罪,更彆說還有一位北衙孫公公,黑的白的,都是個死,此時被眾人逼視,沈暉隻是低頭不語,也不知道是得了什麼說法,而王笠乾脆從很久之前就一聲不吭,麵如死灰,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不錯。”柴常檢也撚須笑道。“這姓韓的到知機的快,曉得他和那個張校尉是白巡檢給老夫留麵子的添頭,而且,王、沈二人這般內情去做結案,上下也都能交代的……不過,白巡檢。”
白有思趕緊應聲“柴常檢請講。”
“我多問一個人兩件事,行嗎?”柴姓年長朱綬微笑相對。
“自然,常檢才是此案主事。”白有思姿態妥當。
“那好,張行是吧?”柴常檢放下撚須之手,指向了一直沒吭聲的張行,斯條慢理來問。“兩件事……第一件事,你確定你今日才知道自己差點被馮庸夫婦害了?”
張行怔了一下,立即拱手以對“是,剛剛才曉得。”
其他人紛紛皺眉……這倒不是說張行忽然有了什麼破綻,而是說柴常檢問的太尋常了,太隨意了。
而就在眾人不明所以的時候,柴常檢再度負手向下方來問“那張行,我再來問你,你之前討要的小玉懷孕了,你知道嗎?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此言一出,眾人尚未轉過彎來,白有思先為之一愣,便詫異去看張行。
因為,這就對上了。
其他人,也隻是一瞬,便有所醒悟,明白過來柴常檢的追問是什麼意思了……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小玉跟趙山海是相好,趙山海死了,身為馮氏夫婦梯己人的小玉卻懷著趙山海的孩子,她是有足夠機會獲知消息,也有足夠動機去通風報信,去告知張行事情原委,引他來報仇的。
這麼一想的話,甚至就連當日張行主動討要小玉,也顯得有些刻意了起來。
接下來,是不是要讓小玉出來,當堂對質?
“剛剛知道,但這不就對上了嗎?”
就在眾人思想各異之時,酒肆大堂裡,張行深呼吸了一下,卻昂然拱手相對,聲震屋瓦,驚的所有人來看。“我等平素都以為小玉與趙山海有約,卻不成想小玉身為奴籍,早被馮庸,懷上了馮庸唯一骨血,偏偏馮庸又畏懼自家夫人,不敢言明,這才有趙山海徒勞送了性命,便是馮庸思退,意欲回鄉,怕是也跟此事有關……柴常檢、白巡檢,恕屬下直言,這樣就什麼都對上了。”
柴姓常檢與白姓巡檢,一人負手立於上層回廊,一人持劍立於樓梯轉角下方,居高臨下,聞得此言,看向此人,柴常檢如何做想不知,但白有思卻恍惚間回到了當日河堤上,平白無故,覺得此人腳下生根。
無他。
馮庸、小趙皆死,除了小玉自己,注定沒有人知道孩子是誰的,這個張行也不可能有這個天眼,但他上來斬釘截鐵說是馮庸的,為什麼?
原因張行自己已經說了,那就是小玉是奴籍,是馮庸家的奴仆,律比畜產。
若她懷的是小趙或者彆人的孩子,生下來,依然是奴籍,考慮到馮庸夫婦已死,甚至很可能會被官府依律再度發賣,但如果她是以使女的身份,懷的自己主人家孩子呢?
須知,馮庸夫婦既死,家中並無他人。
再說了,馮庸位居七品,好大的家資,便是追究他殺小趙一事,也斷沒有將家產儘數奪取分毫不留的道理,說不得還有東鎮撫司的人插手,隻給他一個執法過度的說法,不專門治罪,以作遮掩呢,再加上小玉本是馮庸妻子使女,名正言順,所以總有一絲湯水能給到孤兒寡母的。
故此,柴白二人,今日當然可以繼續追究,問清楚孩子到底是誰的,但問下去,那對母子會是什麼結果?
相對而言,反倒是張行一個嫌疑之人,不假思索,先認定了小玉的孩子是馮庸的,看他的樣子,甚至可能是早早思索過這事一般。
此間諸多人士,居然是這個軍漢最先想到,要為此間最弱者留了一分餘地嗎?
“說得好!”就在柴常檢準備說話之前,白有思忽然搶先在樓梯開口。“說得好……這就對上了,而且,小玉那邊也自陳孩子是馮庸的……張行,這些日子讓你受委屈了,等結了此案,我就將你調回我的巡組……至於這邊首尾,自有柴常檢處置。”
柴常檢深深看了一眼白有思,再來向樓下撚須點了下頭“不錯,這就對上了。”
張行立在原處,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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