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有思重重點點頭,下一刻,卻忽然扔了酒壇,隻是伸手一卷,便將身前的男子拽到自己欄杆跟前,然後努力再壓低聲音來說
“那我問你,你覺得,除去楊、李兩家外,聖人能不能一口氣再廢掉三家上柱國?不必顧慮,直接說來。”
“何須我覺得?”張行毫不畏懼的迎上了直勾勾盯著自己的上司,誠懇以對。“若我覺得,聖人當然可以那麼做……但代價就是西都、太原、成都三地必反,東都這裡也要有兵變……說到底,二十萬精銳俱喪,誰損失最多?楊慎謀逆,禍亂中原,又是誰損失最大?聖人為了找回麵子,未免用力過猛了……關鍵是其他人如何覺得?”
“其他人是哪些?”白有思似乎抓到了一點什麼。
“當然是包括咱們那位國姓中丞在內的南衙諸公了。”張行不由失笑。“巡檢其實也沒必要問我,隻想想之前南衙諸公,他們又不是傻子,卻一而再再而三違逆紫微宮心意去持重,便也是人心的稱量了。”
白有思麵無表情點點頭,然後忽鬆開手,再抬手一揮“去玩吧!”
張行情知道強大的白巡檢願意稍微對一個下屬展露一點軟弱與迷茫,就已屬不易,卻是絲毫不在意什麼用完就扔,隻在錢唐要殺人的目光中款款走下樓梯,回身落座,繼續觀賞起了歌舞。
也就在白有思所部巡組吃喝玩樂,肆意無度之時,幾乎是同一時間,靖安台所在島中黑塔頂層,身為靖安台最高領導的曹林曹中丞,絲毫不知道自己被人議論。
非隻如此,大宗師他老人家竟還在挑燈辛苦。
端端是對比強烈。
“人犯的事情就這樣好了,不必再言,老夫自有計較。”曹林既至大宗師境界,便有返璞歸真之態,夏夜之間,雖不至於哈欠連連、汗流浹背,也有些疲態顯露,卻懶得用真氣手段出來。“可還有什麼事?”
“回稟中丞。”
下方立著的七八個黑綬之一,趕緊上前拱手奉上一張紙來。“之前您吩咐下來,讓查閱上五軍名單對比新入巡騎一事,已經有了結果……這是下官查到的最近三個姓名,第一個是這個。”
“張行義……”曹林接過紙來,在燈下歪著頭打開。
“是,張行義最符合此人自敘。”那黑綬認真以對。“北荒出身,二十三四,父母早死,自己坐船到河北,然後在鄴都參軍,一夥中有一紅山籍夥伴,喚做杜蒙……應該是錯記,紅山人應該是都蒙才對,也是在鄴都同時招募,先為中壘軍,開拔前因為軍額事宜,整隊轉為射聲軍部眾……核心細節都能對上,隻是因為出身低微,委實沒有什麼多餘記錄,隻是招募時大概問他怎麼入門寒冰真氣時,他曾提過北地蕩魔衛,或許跟北地七衛有些牽扯。”
“北荒那地方,但凡是個有修行的,還有人跟北地七衛沒關係嗎?”曹林看著紙上簡短的幾行字連連搖頭。“北地七衛真是個麻煩,偏偏黑帝爺……天意難測……所以,若是張行義,便是什麼說法都無了?”
“是,也正符合此人自敘。”黑綬懇切以對,然後呈上了另一張紙。
“張興?又是什麼說法?”
“西都無賴,父母早亡,二十四歲,入軍中後修寒冰真氣……此人沒什麼可說的,根基明白清楚,為長水軍部眾,之所以在此,實在是因為名字最像。”說著,黑綬奉上了第三張紙。
“張行儼?”
曹林念出來後,眼皮一跳。“我怎麼有點熟悉?”
“十數年前,高慮、賀若輔案中,二十四將軍之一的張德受牽連,罷兵權、抄家資,貶為涼州刺史,數年後涼州為巫族侵擾,兵亂一時,死於任中,他的長子張誌被隔絕在亂兵之外,病餓交加,無奈何下,隻能將才五歲的兒子張行儼賣了出去,才將父親骨殖帶回了長安……”
“我想起來了。”曹林扶著額頭歎氣。“我想起了……那個張行儼若是活著,年齡也該這般大?”
“非止是這樣。”黑綬繼續介紹道。“張行儼自太原入軍,列長水軍凡四年,據說為人沉穩,文武並重,不似凡家出身。”
曹林點點頭“老夫曉得了……張行義、張興、張行儼,是不是?”
“是。”黑綬應聲之後,選擇退回列中。
而曹林看著案上的三張紙猶豫了一下,卻還是不解抬頭“奇了怪了……你們說,一個人得怎麼樣才忽然忘了自己姓名經曆,卻依然通曉人情世故,懂得練武修身呢?傷的那麼巧?又或者真是東夷間諜,被洗了腦子那種?”
黑綬們麵麵相覷,最後還是一位老成的認真拱手來問“中丞,真有法子洗掉腦子嗎?”
“有的。”曹林認真回答。“乃是用秘法封住腦中部分,必要時再用秘法解開,此人自然會回想起所有過往……但即便是大宗師,做這種事情也是不敢保穩的,而且耗費心神極大……而且,而且我也應該能看出來啊。”
“正是這個道理。”老成黑綬攤手反問。“東夷的那位大都督,是瘋了嗎,前麵打著仗呢,專門費這麼大力氣來做一個間諜,有這心思,直接派個幾百人進來不好嗎?而且為什麼啊,他們落龍灘都已經打贏了。”
“是啊!”曹林歎了口氣。“哪哪都不對……也罷,便是間諜,到底是有思夾帶裡的人,到時候自有有思來給老夫交代……收起來,錄檔、留意觀察便是。”
眾人連忙頷首不及。
ps感謝水長東同學的上萌……等我看看哪些讀者名字還有合適的詩,能不能抄個七八百首……
最後,大家聖誕繼續快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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