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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張行迫不及待尋求進步卻遭碰壁的時候,已經因為夏雨、搜檢而封閉了許多日的東都城卻迅速活了過來,甚至因為之前的短暫沉寂而爆發出了更大更多的活力。
天街上滿滿都是人,坊內也都來去匆匆。
南北西市到洛水再到溫柔坊,更是鋪陳出了幾分盛世景象。
誠如張行之前在正平坊時想的那樣,這座東都城注定能把一切給消化掉。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其實非常直接,具體來說就是,這座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大城市,同時擁有最大的消費能力,最充足的勞動力,以及這個世界最便宜的農產品,外加一個可能是全世界最大的手工業與奢侈品既定市場。
皇宮、權貴、朝廷公務人員、軍隊,他們享受著幾乎整個世界的賦稅供養,有的是錢,他們需要奢侈品與人工服務;而百萬以上的東都城市居民則為這座城市提供了充足的勞動力;與此同時,就在東都不遠處的洛口倉再可以將充當賦稅的糧食與布帛隨時順著洛水送進來,再以最低的價格傾銷出去。
到了這裡,基本上已經可以盤活城市了。
但還沒完,來自帝國的官方要求和基本的消費傳統,還把這座城市指定為了整個國家的高端商貿活動交易區。
那麼一切就位後,除了軍事動亂與行政命令,好像也真沒有什麼可以阻止這種繁華的持續。
“一百四十兩?”
銅駝坊內,張行看著身前的畫卷,一時氣急敗壞,卻又認真質問。“你怎麼不去搶?”
店家看著對方腰上的繡口刀,孬好沒有罵出來,隻是耐著性子敷衍“官人,一分錢一分貨,這是白帝爺那時候的名家真跡,之前一直掛店裡鎮著,人人都知道,一直就是兩百兩,這些日子銀價上去,做到一百四十兩,已經很公平了。”
“彆糊弄我。”張行搖頭以對。“世道好,書畫自然貴,世道不好,就隻有金銀算錢……哪有隻漲銀價,沒有掉畫價的說法?”
店家沉默了一下,反問了一句“那官人覺得多少合適呢?”
“打個對折。”張行乾脆報價。“我也隻有八十兩家底,七十兩買這畫,還要湊點其他東西才能去給上官送禮。”
“官人在開玩笑。”店家無奈以對。“七十兩太少了。”
“七十兩一點都不少。”張行勉力再來勸了半句。“照掌櫃的自家說法,這畫擺了好多年了,也該變現銀了。”
“若是前幾日下雨抓人的時候,官人來說七十兩,我還真就給了。”店家一麵搖頭,一麵小心收起了畫,卻又微微含笑。“但現在,說不得又能熬過去了不是?且等等吧,一百兩,是底價。”
張行搖搖頭,無奈轉身離去,因為即便是他,此時也不得不承認,局勢似乎大為好轉,甚至好轉到他難以理解的地步——自家那位中丞對聖人的影響力遠超他的想象。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不信,那位之前那般執著於個人權威的聖人會就此安生下來。
想著這般,張行早已經轉出店裡,卻沒有再嘗試買什麼字畫,而是老老實實往幾家書店搜羅了一番,帶著幾本小說、詩集、野史,外加啟蒙的字帖、筆墨紙硯、小書,湊了一小筐,抱在懷裡,轉出坊去了。
臨到天街上,看到廊下有賣紅頭繩的,複又惡趣味發作,給‘月娘’扯了二尺紅頭繩,這才折回承福坊。
卻不料,臨到家門口,居然見到有輛板車停在門前,也是不由緊張起來。
不過,走到跟前,看到是一輛載著乾淨劈柴的舊板車,板車不大,拉車的也是個滿麵塵土的布衣老農,便又放下心來。
“送柴的?”張行抱著一筐東西,好奇來問。“怎麼停在我家門前?”
那老者原本坐在地上,聞言趕緊站起身來,想做解釋,但明顯口齒不利,說了半天張行方才醒悟“你是說,下雨前,你一直往這家送柴……現在叫門卻叫不開?”
老農連連頷首。
“開門。”張行扭頭朝院內呼喊了一聲。
而下一刻,包著頭巾的月娘果然低頭閃出,伸手接過了筐子。
“家裡柴還有嗎?”張行空了雙手,直接立在門檻上來問。
“有,都曬著呢!”月娘低頭做答,直接抱東西進去了。
另一邊,聽到這話,老農一臉無奈,卻又隻好起身,準備拉走板車。
“算了。”
張行看這老農風塵仆仆,疲憊不堪,年紀也大,多少起了一點憐憫之意。“這一車柴多少錢?”
老農一時振奮,趕緊解釋,但口齒委實不利,大概說了許多道路艱難,進城被勒索,地濕乾柴難存一類的話,方才報價。
“以往一捆十錢,現在要漲價一捆十一錢?”張行大概聽懂,卻又見對方緊張不堪,生怕自己不買,也是心中暗歎。
很顯然,他這是想起剛才一幅畫七十兩銀子都拿不下來的事了,再加上自家後院兩匹馬似乎也要一二百貫,所以終究不忍,便又直接點頭。
老農愈加振奮,更是主動將柴背入後院,最後算得八捆乾柴共計八十八文。
張行也不多言,隻讓月娘數出來一百文,又叮囑了那老農以後每旬來送柴,卻要柴草兼半,木柴生活做飯,草料來給黃驃馬。
老農自是千恩萬謝的拖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