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朝廷的倉儲居然那麼豐富。”張行以手點在榻上,也是滿臉感慨。“有糧食,有布帛,人口又擺在這裡,便是有門閥世族,有地域矛盾,可這天下還是沒有理由不穩當啊?”
“此言甚是……”李定仰頭歎氣。“可是,這世道明明又總覺得哪裡不對,好像一日日就壞了下去!”
“就是這樣!”張行終於拊掌,卻又誠懇追問。“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說,既然天上有至尊,天地間有真龍,有沒有可能,是天意如此呢?”
“天意不可測。”李定搖頭不止。“但自古以來,都是時局大勢催動天意,未嘗見天意先出,違逆大勢……而且依我看,若天意從些許至尊、神魔、真龍之意而為,便稱不得天意了,至尊不說,自古沒有作惡禍亂的至尊,至尊之所以為至尊,便是他們有功德於宇宙世間……隻說這些真龍,他們若真有念想,也隻有被天意屠戮的份,君不見,四位至尊從何而起,哪個證位途中少了龍血?”
“那到底是什麼呢?”張行愈發蹙眉。
“有沒有可能還是東夷?東夷雖稱夷,卻與北荒無二,皆是人族正統……又或者是巫人再度一統?”
“東夷的情況我不清楚,閣下有什麼可以介紹的嗎?”
“我……”
就這樣,眼見二人越來越入巷,秦寶與李清臣對視一眼,卻都覺得有些荒唐起來,也實在是插不了話……隔了一陣子,李清臣率先忍耐不住,回到隔壁歇息。
而秦寶卻乾脆伏案而眠。
“走吧。”
就這樣,二人從大魏軍製一路東夷國運,再說到西北麵的巫族前途,一直到北荒蕩魔衛製度,此時卻已經是三更之後了,隨即,張行瞥了一眼伏案的秦寶,忽然改變了話題。“我送你出去。”
“什麼?”已經前傾到跟對方交頭接耳的李定一時措手不及。
“且不說還有可能尋到你表兄,便是尋不到,也未必不能直接拿那三個看守構陷你二舅。”張行言辭隨意。“不差你一個……而你今日言談,雖然不至於讓我隨你夜奔,但委實是個有真本事的豪傑英雄,我一言既出,必有回應,趁大家都睡了,我現在送你出去。”
李定趕緊起身,卻又一時怔住,壓低聲音提醒:“十娘……”
“你走了,十娘反而於此事無足輕重。”張行隨意催促。“你日後找法子回東都就行,到時候我找白巡檢說個情,讓她再去找你。”
李定趕緊起身,想要在床下拜謝,卻又瞥見秦寶,便匆匆止住,隻是立定不動。
而張行則大大方方取了繡口刀,堂而皇之出門下了大堂,見到下方執勤的一人正在硬撐,上前自薦換班,將人換走後,便隻是上樓一揮手,便帶著李定大搖大擺直接出了驛站,然後轉入桃林。
“張三郎,一日內讓我三度刮目相看,就隻有你了。”來到桃林,借著驛站燈火,李定拱手下拜。“今日恩義,我五內銘感,如若張三郎不棄,咱們二人何妨在此桃林結為異性兄弟。”
“走吧!”張行懶得理會,隻是一擺手,便催促不及。“說了半天,大魏都固若金湯呢,又不是要打天下,還在這裡桃林結義,況且真結義了,不還是你做大哥……更不要說,今日事本就是我們無憑無據要拿你誣陷你舅舅……走吧走吧,你便是日後成了神仙皇帝,也與我無乾,今日放你是見你多少是個有真本事的,如此罷了。”
說著,張行直接轉身向驛站而去。
李定聞言,在原地咬了咬牙,稍作猶豫,然後既沒有直接向東,也沒有向西去潼關,反而是先行向南麵山中奔去。
而另一邊,張行進了驛站,並沒有著急去尋白有思,而是停在驛站院中,然後掏出懷中羅盤,平靜的念了一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羅盤一如既往沒有讓張行失望,乃是直直彈起,但出乎意料,羅盤指針並沒有像想象的那般指向西麵潼關,也沒有指向北麵大河,反而落在了南麵伏牛山中。
難道韓世雄真的是自己酒量過人,單獨逃了?張行腦中閃過剛剛裝睡打掩護的秦寶,以及李定一再無辜的解釋,想到了一種最無語的解釋。
但不管如何了,羅盤都用了,也不必再顧及。
收起羅盤,張行轉身入了驛站,上樓去尋白有思,來到女士門前。禮貌還是要有的,但稍微敲了幾下門,門內卻並無回應,張行無奈,直接推門,大門居然是虛掩。
非隻如此,門內還空無一人。
張行怔了怔,若非房間內還有那位張十娘特有的熏香味道,他隻當自己走錯了房間。
猶豫了一下,張行選擇就地等待。
而果然,半刻鐘後,白巡檢忽然出現在門外,而且一身衣服趕緊利索,看樣子也是出門去了。
這讓張行有些神色怪異起來。
“張行。”看到屋內等著的人,白有思猶豫了一下,甚至有些眼神躲閃。“我與張十娘相談甚歡,乾脆結為異性姐妹,剛剛已經把她放了,還送了二十裡,讓她在東都等人就好……你也把我姐夫放了吧!然後羅盤拿來,借我一用就是!”
張行沉默良久,終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實話實話:“在伏牛山裡……明日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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