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事端比想象中來的要快。
征兵令下達不過四五日,關隴、三河、南陽一帶豪俠便開始往東都聚集了,而且越來越多,從南自北,洛水北岸還好,南岸的河南縣治安水平幾乎是直線下降,淨街虎們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修行高手和半大小子聚在一起。
前者打不過,後者不要命。
彆說淨街虎了,晚上披甲執銳最少二十五人成隊出行的金吾衛都遇到幾次事端,還都讓這些人溜坊牆給溜了個沒脾氣。
至於說剛剛在秋後喘了口氣的東都本地幫會,那就不是倒黴不倒黴的問題了,而是直接來了個大換血——畢竟,打抱不平要做大俠的有,見了東都繁華,想憑手中三尺劍闖出一點名號也不缺。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最簡單、最核心的天地人榜與巾幗榜、英才榜,及時出爐了。
“雖說可以露頭了,但最近還是少出去。”
晚間時分,堂屋裡,微微搖晃的燭火下,已經吃完飯,準備喝茶看書以作消食的張行忽然想起局勢,便開口做了交代。“街麵上不太平。”
“知道。”正在低頭扒飯的月娘依舊那般乾脆。
“不至於吧?”同樣在扒飯的秦寶倒有些不以為然。“這裡是承福坊,在洛水北麵,北麵就是靖安台,西麵是紫微宮的承福門,哪個夯貨敢來這裡撒野?”
“天底下瘋子多得是,這五榜一出,不免引來江湖人士騷動,要是再聚起眾來,多喝幾杯,說不得敢趁著中丞在南衙的時候去衝黑塔。”張行連連搖頭。“總之小心為上。”
“知道的。”月娘抬起頭應了一聲,中止了爭執。
但片刻後,月娘又再度抬起了頭。
“什麼?”張行端著茶杯來問。
“少喝冰茶,寒氣入體,對胃不好。”月娘認真提醒。
“我這股寒氣本就是從肚子裡來的。”張行放下書來,無語至極。“這是修行的一種,你不懂就不要管。”
月娘稍微撇嘴,低頭扒了兩口飯菜,複又抬頭,卻不說話。
“到底什麼?”張行按著書愈發不耐。
“巾幗榜第一、天榜第二那個是真的嗎,南嶺聖母大夫人?”月娘瞪大眼睛來問。“我以為白巡檢能排第一,結果隻是第五……真有女的大宗師嗎?”
“是真的。”滿足一下小孩子好奇心當然無妨,張行立即點頭。“而且上下都猜,實際上這位南嶺聖母很可能比曹皇叔還厲害,隻是欺負人家不可能扔下南嶺來東都這裡跟曹皇叔打一架,所以才讓她排在天榜第二……同樣的道理,天榜第十一那位東夷大都督,也是欺負人家不可能過來,實際上很可能是前四。”
“天下隻有十一位大宗師。”秦寶在旁對月娘科普道。“背後都有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大勢力,除非勢力衝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否則一輩子都很可能沒有照麵,就算是真打起來,勝負也不是我們知道,這前十一位陸地神仙其實就是我們按照身份和親疏瞎排的……人是真的,事是真的,排名不要當真。”
“這麼說,巾幗榜第四那個巫杏花的事情應該也是真的吧?”月娘點點頭,然後捧著碗再度認真來問。“父親、叔叔、哥哥、弟弟全都被對麵寨子殺光了,她領著寨子裡三百多人逃出去,花了十年重立寨子,又花了十年時間壯大起來,最後凝丹成功,打敗了仇人,報了仇,成了西南疆巫州世襲的太守,還……”
“是真的。”張行點點頭打斷對方,認真回複。“但你要是再敢提一個報仇,就立即滾出這院子去……我這裡養不起你。”
月娘麵無表情點點頭,閉嘴低頭,悶聲扒飯,秦寶也老老實閉了嘴。
兩個人吃飯,一個人喝茶翻書,堂屋裡暫時安靜了一會。
但沒過多久,月娘那碗蓋了炒雞蛋的米飯才吃了一小半,忽然間,後院撲通一聲,似乎有重物落地,然後黃驃馬和那匹瘤子斑點半大龍駒,還有一匹被張行從桃林驛貪汙過來的騾子,便一起嘶鳴了起來。
張行和秦寶一起抬頭,一時茫然,但兩人畢竟是訓練有素的錦衣巡騎,很快,隨著張行一擺手,秦寶便即刻提刀竄出,卻不往後院,反而是往開著門的廂房而去,而張行也將秦寶的碗筷藏入桌下,用書蓋住。
月娘看了出去的秦寶一眼,隻是繼續低頭扒飯。
果然,片刻後,耳聽著腳步聲從屋後跑到屋前,忽然便有人在堂屋正前方的院中嘶吼起來,其人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儼然是位修行人士,而且修為不低:
“人榜第三百,奔雷手秦寶何在?破浪刀太原洪長涯在此!”
借著燈光,張行清楚看到,一位拎著一把一人多高眉尖刀的壯漢出現在了自家院中,一聲喝問之後,居然還揮起長刀來,乃是輕鬆舞了一個漂亮的刀花後指向了屋內的自己。
氣勢極為雄壯。
然而,饒是一個大活人和那麼一把大刀就在目前,可張行還是沉默以對,他有點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秦寶躲在廂房裡,也沒有任何動靜,不知道是在等時機,還是說跟張行一樣,也被這一聲吼與這一把刀給驚嚇住了。
倒是月娘,繼續在低頭扒飯。
片刻後,那壯漢見到屋內人毫無動靜,卻是運起真氣,將眉尖長刀在地上再度一點,愣生生將地上青磚砸碎,然後複又來問:
“逃又不逃,戰又不戰,你是何意?”
張行回過神來,主動起身拱手:“在下秦寶,見過洪兄,久仰太原破浪刀大名,未知兄台拜訪,有失遠迎,唯獨家中狹窄逼仄,又隻我兄妹二人與一馬夫,讓洪兄見笑,不如屋內稍作,我親自來奉一杯茶。”
月娘中途就開始咳嗽,咳嗽的滿臉通紅,好不容易緩住,卻是抱著飯碗飛也似的逃出去了。
那洪長涯倒也地道,根本看都不看逃走的月娘,卻也不進屋,反而在院中認真來對:“秦二郎,我今日見你這人倒還誠懇,怎麼就做了錦衣狗呢?”
張行絲毫不尷尬,隻是在屋內攤手:“家裡窮沒飯吃,老娘和幾個老親戚在老家要奉養,難得能吃皇糧,不錯了。倒是洪兄,你此來見我,到底有什麼事?依洪兄的名望,但有要求,在下必然竭儘所能。”
那洪長涯聞得此言,終於有些訕訕:“不想你奔雷手也是個孝子,倒顯得我逼人太甚了……其實也不瞞你秦二郎,我是近來陪幾個太原兄弟過來東都看征兵熱鬨的,卻不想正好見到放榜,瞅到你一個通正脈才通了七條的人也上了人榜,不免有些不爽,便想來看看你本事。”
“我懂了,洪兄莫非以為打敗了我,便能入榜?”張行立在原處,狀若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