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橫秋再度沉默,一時間,連錢唐和白有思都有些緊張起來。
隔了不知道多久,這位當朝宰執兼工部尚書才重新緩緩開口:“我也信你會,你的事跡我也是知道一二的,敢豁出命的年輕人,生死無常都見慣了的,又有些想法,一旦能做,那為什麼不做呢?實際上,如你這般人,我也不是沒見過。但若是如此,我反而不好再做你薦主了,便是我家女兒,也要讓她離你遠一些,省的被你牽累……”
錢唐詫異抬頭,宛如木雕的白有思也終於再度毫無表情的去看了眼自家老頭的腦袋,但近乎麻木的目光最後卻又落在了張行身上。
而張行似乎也有些愕然,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俯身誠懇言道:“白公此言是我沒想到的……一則,我以為白公終究還有南衙相公的擔當,即便是礙於一些時勢不好去做,也會勉勵於我;二則,我以為白公身為人父也總該有些明白一些道理,如巡檢這般人物,早已經是天下巾幗楷模,自有一番擔當與主見,她既數次遮護於我,便是早有思略決斷,如何會因為白公一言而止呢?”
白橫秋怔在了那裡,這是在罵他不配當宰執,也不配當爹?
錢唐和白有思也有些發愣……但很快,白有思便勃然大怒起來:“張行!誰給你的膽量這般與我父親說話?若是前麵還有些大義來做倚仗,算是犯顏直諫,此時算是什麼?平素說你沒有教養,難道是假的?速速出去!”
張行拱手而去,快的跟兔子一樣。
白橫秋則怔怔回頭看著女兒,而稀裡糊塗跟著張行離開的錢唐滿腦子則隻有一個念頭——巡檢甚至沒有用‘滾’這個字!
說來也挺有意思,張行乾了這麼一檔子事,居然還能和錢唐一起被留飯,隻是白氏父女沒有再露麵罷了。
甚至,張行還在吉安侯府上吃到了兩樣挺有意思的物件——一份是燉駝羹,也就是燉的駝峰;另一件是新鮮的蜜柑。
能吃到這些不足為奇,即便是冬天的蜜柑,考慮到寒冰真氣和離火真氣的存在與應用,甚至都不用真氣,老老實實整個大冰庫或者溫泉宮,再調整濕度和光照也足夠了。
所以,隻能說是新鮮。
當然了,張行情知自己是罵了人家老頭,而且也不知道這老頭會不會是個心狠手辣的,當麵跟女兒笑嘻嘻,背地裡安排了五百私兵當街埋伏,所以,吃完駝羹,懷裡藏了兩個蜜柑後,張行便乾脆一抹嘴,連招呼都不打,也不管錢唐,就打著哈哈逃了出來,連官馬都沒牽的。
此時,外麵天色已晚,臨近晚秋月底,天地間並無絲毫輝光,再加上寒風陣陣,隻逼得人早想歸家。
而張行自進德坊轉出,經履順坊、道光坊、靖安台所在的立德坊,往家中而去。一路走來,這位張三郎越想此事隻越覺得可笑——白有思無疑是個優秀的女性,甚至優秀的過了頭,而他張行自己也的確多次受人家恩惠,有些話的確是真情實感。
然而,時代擺在這裡,侯門貴女,門閥下一代核心,哪裡又是那麼簡單相與的呢?有這心思在這裡搞事情,還不如老老實實把修行提上去。
困難和波折,怕是還在後頭呢!
正想著呢,終於越過了立德坊,來到了承福坊這裡,張行想都不想,直接一躍而起,輕鬆翻上了坊牆,再要跳下,卻又怔住……無他,此時借著坊牆高度居高臨下,張白綬看的清楚,承福坊西側,依然是燈火通明,遍地都是當夜班的役夫,正在那裡辛苦來做裝卸,以備天命後建築明堂使用。
就這樣看了半日,張行到底是摸著懷中蜜柑跳了下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