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恭敬行禮,沒有半點不妥。“敢問羅巡檢有何事突然至此,還要下官交代?”
“張三。”羅方是第一巡組的朱綬,比白有思資曆還高,關鍵是他是曹中丞收下的第一個義子,在靖安台中也算是有些特殊地位,此時來見張行,倒是有些麵色古怪,似乎是有些可惜一般。“不要怪我不近人情,我是得了人證才過來的……”
“羅巡檢請講便是。”
周圍人越圍越多,秦寶扶刀立到了一側,更有本組人飛馬而走,去請援兵,但張行依舊坦然。
羅方看了看朝伊水畔疾馳的幾騎,微微皺眉:“張三,這件事情是我親手捉了人證,前來對質,不是兩個巡組之間的事情……是正經公事。”
“那就請羅巡檢速速對質便可。”張行反而催促。
“我正是此意。”羅方轉過身去,露出一名渾身狼藉,罩著頭套,然後隻有一隻鞋的短打扮人來,後者早已經凍得瑟瑟發抖,顯然是一名被捉住的役丁。“我是在伊水對岸捉住這廝的,本沒多想……但剛剛將他送回此地,這廝無意間知道自家要被斬首後,當場失態失控,反而說要檢舉,說是錦衣巡騎中有人專門搭救他們這些役丁……以此來換活命。”
張行搖頭不止:“羅巡檢,此話過於荒唐。”
“我知道。”羅方冷冷回顧。“我本想一刀砍了他,但他說出的話,卻意外符合一些情狀,讓我不得不疑……他說,昨日傍晚時分,我捉住他的位置往下遊十裡左右,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白綬,找到了他和一群人躲的蘆葦蕩,當時他們動靜極大,可那白綬根本不理,反而用修行法門裡的造冰術就在他們眼前,在河上搭了一座橋,任由他們一群人逃了過去。”
話到這裡,不待張行言語,羅方忽然回手扯開麵罩,然後冷冷喝問那役丁:“是此人嗎?”
張行毫不畏懼的迎上了此人,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渾身都在顫抖,全身都是泥土和血痕,臉上也有些蠟黃之色,雙目中更滿是血絲……總而言之,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逃亡役丁。
役丁看了看張行,哆嗦了片刻,但僅僅是片刻後就重重點了點頭:“是他,就是他。”
張行反而釋然,直接攤手:“他是為了活命,刻意誣陷……我昨日確實趴在河邊試探過結冰可能,但那是擔心晚間會結冰,難以控製局麵……很可能是他在蘆葦蕩裡,甚至是在河對麵看到了我。”
“說得好。”
羅方歎了口氣。“無論如何,你是靖安台正經的白綬,而此人是個逃亡役丁,我一個他組的朱綬,若以一麵之詞來治你的罪,不要說你家巡檢和你們二組的兄弟會大怒,甚至會火並,便是我們一組內的兄弟也都會覺得我羅方行為可笑……但是張三,他還說了,你是用蘆葦、泥和水混合著做出的浮橋,浮橋橫貫了整個伊水,尤其是中間一坨冰,好大好大……而這,也是我匆匆來尋你對質的緣故,我怕再晚了,冰就算沒被衝走,也該化了!”
話至此處,羅方一手扶刀,一手向張行平平伸了過來:“張三,現在隨我河邊飛一遭,看看能不能找到不合常理的大冰塊,找不到,此事後我請你們二組往溫柔坊喝酒,找得到,你就要跟黑塔中那些黑綬們論一論什麼叫做人證物證俱在了?”
所有圍觀之人,都一起看向了張行,便是秦寶也一臉茫然的看向了張行……當然,張行知道,秦寶的意思跟其他人不一樣。
不過,張行隻是朝秦寶笑了笑,便坦然朝羅方回複:“羅巡檢,不用這麼麻煩,現在我就能當場自證清白……反倒是你將帶到河上,遇到了大冰坨子,我還能辯解是有人勾結了羅巡檢能害我呢!”
羅方似笑非笑,便欲伸手。
“勞煩諸位兄弟,幫忙抬一缸水來。”張行抬起手來,寒冰真氣在陽光下透過水蒸氣清晰的展露了出來。
周圍人恍然,果然有人施展真氣,去一旁抬水缸,而羅方也一時愕然,略顯躊躇的收回了手。
水缸放下,張行毫不猶豫將手插入缸內,一時真氣彌漫,不過片刻便將一缸水凍實,以至於陶缸當場開裂。
周圍看熱鬨的各組巡騎,紛紛叫好。
而張行目光瞥過聞訊趕來的兩名常檢,也不與羅方繼續分辨,反而繼續回頭笑對周邊看熱鬨的巡騎:“一缸水後,再來三缸,我這八條正脈的修為是工部尚書白公親口驗證的,而我本人雖然天賦異稟,卻也隻能凍實四缸水,再強行來用,便要脫力了……何況來凍伊水上一條冰橋呢?”
周圍人轟然起來。
羅方麵色遲疑,猶然不動,居然真就任由其他人將三缸水擺上。
張行同樣沒有作假的意思,而是繼續將手插入第二缸水中……就在此缸煙霧彌漫中也要被撐破的時候,頭上流光一閃,一個冷冽聲音當空響起:
“張行,你若是再敢這般如街頭賣藝般凍上一缸水,我便先砍了你,省得彆人以為我白有思的部屬居然可以任由他人這般欺辱!”
羅方張口欲言,卻不料身後兩位常檢忽然一起上來,一人施展出極為雄厚的長生真氣,死死拽住羅方,當著所有人麵嚴厲嗬斥:
“羅巡檢!你這人好沒道理,天下就沒有你這般做事的,如何無憑無據便要去碰彆組的白綬?!便是遇到出首,也該移給我們或者白巡檢來行家法!”
羅方尚未出聲。
剛剛落下來的白有思也隻是來得及冷笑一聲。
下一刻,另外一位常檢,隻一刀揮出,便將那名役丁身首異處,然後還不忘以刀指向此人首級,環顧四麵交代:“這便是外人膽敢誣告我們靖安台的下場……爾等記住了嗎?”
那速度,快到所有其他巡騎都還在發懵中。
至於張行,看到人頭滾落,意外的沒有什麼釋然,反而不免有些悵然——此人困厄之中,出賣自己這個救命恩人,雖說罪無可恕,但終究沒有活命成功,更遑論回家得見那些思歸人了。
湯禹久遠兮,邈而不可慕。
懲連改忿兮,抑心而自強。
p:感謝君憶星同學、平蹤俠隱同學、梓人高同學的上萌……大哥大姐們過年好啊。
然後,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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