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張行乾笑一聲,趕緊又去取盤子裡的肉。“中丞有句話總是對的,我問他的問題,何嘗不是問自己的問題……當然也是自家給了答案的。”
司馬正連連點頭,卻又一時沉默。
很顯然,這位當世英才第一的年輕誤會了什麼。
張行沒有說謊,他當然對那些問題有了屬於自己的答案,但是,這不代表他沒有憂心和驚惶。
原因嘛,不言自明,還是說老了的那句話,這畢竟是一個有真氣的世界,有真龍和神仙,還有至尊。
這些東西是他交出答案過程中必須要正視的新因素。
所以,他才會在伏龍衛這個理所當然話題中提及相關事宜後變得有些敏感,隻是沒想到司馬二龍的回答居然意外的妥帖和明白——那就是,雖然現在看起來有些遙不可及,因而顯得混沌模糊,但實際上,根據這個世界自己的曆史經驗來看,總還是以人為主,總還是有路的。
千言萬語一句話,總是有辦法的。
啃完了兩塊烤肉,張行徹底沒了多餘念想,倒是目光掃過院中幾個心事重重的人後,起了一絲促狹心態,乾脆一抹嘴上的油,當頭來問:“諸位……今日我的誌向、心思被你們聽了個乾脆……何其不公?倒是你們,不知道都有什麼誌向,能不能說一說?司馬將軍,你是天下公認的英才第一,敢問你有什麼誌向?”
此言一出,院中氣氛立即一改,幾乎人人驚醒,詫異去看司馬正。
而司馬正怔了一下,複又久久沉默,隔了許久提著酒壺緩緩出言:
“我的誌向……我哪有什麼誌向?不過是求儘量儘忠職守,報國安家,不出什麼差錯罷了。”
“我曉得了。”張行即刻頷首。“你的誌向是不負人……這其實非常了不起。”
“是……人不負我,我不負人。”司馬正深呼吸一口氣來對,似乎有些恍然之態,但到了這個地步,大家都有點喝多了,誰也不知道誰到底是什麼姿態。“既為人臣、人子,便當儘心儘力,如此罷了。”
“月娘呢?”張行忽然回頭,問了一個意料不到的人。“你有什麼誌向?”
“我嗎?”正在一旁冷眼觀察這夥子人的月娘措手不及,但馬上認真來說。“好好活下去。”
“這就對了。”張行滿意點頭,再來看小周。“周公子呢?”
“我能有什麼誌向?”周行範當場失笑。“不瞞張三哥,我隻想多學些東西,多曆練些事情,將來好幫到我父親,不給父親丟臉就好。”
眾人團團來笑。
張行也點頭:“你這話意外的實誠……秦寶是什麼誌向?”
秦寶明顯有些猝不及防,但僅僅是一緩便立即坦然做答:“我沒什麼可遮掩的,我是自幼失怙,長兄也去的早,母親長久隻有一個說法,便是要我出人頭地,重振家門,用母親的話說,若不能如此,哪怕是她死了,都不願讓我去奔喪……我也自幼受此影響,便一心一意如此……而所謂重振家門,仔細想想,無外乎是回複到父祖那個時候,做個登堂入室的大官,或是一州長吏,或是執掌一軍,最好還有爵位。”
這似乎也很實誠。
但張行想了一想,依舊沒放過對方:“若是讓你投了東夷,便許你一任州郡太守,你做嗎?”
“不做。”秦寶察覺到了張行的某些惡意,卻懶得計較。
“為何?”
“父祖墳塋都在東境,如何能做東夷的官?算什麼重振家門?”秦寶言辭坦蕩。
“若是讓你動手殺一千個婦孺,立即封你做一個鷹揚郎將如何?”張行似乎沒有放過秦寶的意思。
“天下焉能有這般朝廷?”秦二郎終於有些煩躁起來。“三哥莫要調笑過了頭。”
“隻是假如……”
“假如有這般朝廷,這官不做也罷!”秦寶喟然道。“不如回家種地,求個心安,家母也不會怪罪……因為便是家母求我出人頭地,也是為了讓我不負祖宗,有個頂天立地的體麵……要是那樣的話,豈不是本末倒置?”
張行點頭,便欲去看白有思。
已經灌了三壺酒都還沒將酒水逼出來的白有思似乎早料到對方會來看自己,當即擲壺於地,大聲來應:“有人這般下令,若是無藥可醫的瘟疫,我說不得真會去做……但若是你所言無辜是尋常無辜之意,那必是亂命,我非但不會去做,還要去看看誰敢去做?!”
“巡檢好氣勢。”張行頷首不及。“那巡檢的誌向呢?”
“我的誌向,在做事!”白有思絲毫不懼,麵色沱紅,盯著對方昂然來看。
“做事?做什麼事?”張行真的有些糊塗。
“就是手中既有倚天長劍,削鐵如泥,便該去為一些事……削強扶弱也好,濟世安民也罷,銘石刻印也行,總該要去做事!”白有思將手中長劍取出,隔著劍鞘高高舉起,挑眉放聲來言。“中鎮撫司裡做不了事,那就去西鎮撫司繼續做事,若是西鎮撫司做不了,便去軍中做事!但絕不能抱著長劍,喝著酒,一日日混沌下去!”
張行怔了一怔,認真以對:“巡檢果然是大丈夫。”
對麵秦寶欲言又止,終究閉嘴。
p:感謝新盟主老爺大高首……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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