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臨到二樓三樓之間樓梯時,方才醒悟,自己昨晚果然喝多了,隻顧得去問什麼伏龍印、驚龍劍啥的,居然忘了問西鎮撫司少丞的來曆跟腳。
但事到如今,也隻能硬著頭皮上去了。
上得三樓,轉入西閣,果然有一名身著黑袍之人正坐在那裡倚窗看柳,卻居然沒帶冠帽,聞聲回頭,複又露出一張幾無血色的白臉來,似乎是個病秧子一般。
當然了,有些東西不該以貌取人,病秧子也好,深藏不露也罷都無所謂,但再一瞅,好像又有點年輕,跟這個職位愈發不搭配。
張行並沒有沒事找事的意思,隨著二人對視片刻,他將心思按下,率先低頭行禮:
“下官張行,原中鎮撫司第二巡組副巡檢,奉中丞鈞旨,轉任西鎮撫司伏龍衛副常檢,特來拜謁。”
“原來是你。”對麵沉默了一陣子後,方才有很輕淡的聲音傳來。“我記得你……皇叔祖提到過你的名字……說你是個人才,有點像是張相公?”
張行心下恍然,這是一個曹姓皇族,很可能是近支,說不定是個庶出皇子。
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中丞謬讚……不知少丞……”張行老老實實表達了自己的無知。
“不用在意我出身,也不必多禮。”那人繼續歎道。“我叫曹銘,是當今聖上的第三子,爵位是齊王……你放心,不過是琅琊閣過於敏感,讓我拿這個身份兼著這個少丞,看著琅琊閣四層的鑰匙而已,實際上並不會插手你們伏龍衛的事情,今日也不過是知道白常檢可能要過來,所以來守著見麵罷了,沒想到,竟然先看到了你。”
這話說得張行根本無話可說。
不過,平心而論,張行也覺得,對方說的很可能是實情……因為伏龍衛本身是禁軍,配上伏龍印更是代表了某種極端的小規模戰力,不可能讓一個皇子過多施加影響的。尤其是當今聖上身體狀況應該很好,而且朝野皆知,皇太子早死,很可能要幾個嫡親皇孫來做繼承,這位庶出的親王,並不能有什麼作為,也不會有什麼作為的機會。
這麼一想的話,對方這個身體狀況,此時似乎又是另一個說法了——正合適。
“雖然見了,但也就是見了,認個臉而已,委實沒什麼可交代的。”齊王曹銘說了一通後,微微咳嗽了既下,然後直接拂袖,重新轉向窗外。“旨意、庶務自有北衙的督公們過來說話,真要我開門拿東西,也輪不到你來傳遞信息,更不會讓你執掌,所以平素隻要守著琅琊閣,不讓人進來偷盜、破壞就好……你也不必拘束,直接下去就好。”
遇到這麼一位主,張行當然也無話可說,便再度行禮,然後不尷不尬的走了下去,然後就開始尋王振等幾個熟臉過來,問東問西,順便開始翻看一些伏龍衛的基本文書,隻等著白有思帶著熟人過來。
然而,下午時分,西苑春暖花開,白有思沒等到,卻等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據說要守規矩,萬萬不敢從紫微宮踏入西苑的丁全,率著一整隊金吾衛甲士,護衛著一個人忽然抵達白塔。
被團團護衛著的這個人,年約四旬,身著團蟒錦袍,卻隻步行而來,走到近處,一雙鷹目顧盼左右,精光四射,而頜下卻光滑無須……不用伏龍衛的人提醒,張行便曉得,這必然是一位北衙督公了。
隻是不知道是哪位?
“哪個是張行?”此人既入院中,來到白塔跟前,卻不進去,反而直接來問。
“下官便是新任伏龍衛副常檢張行,本日赴任,不過片刻。”張行莫名其妙,隻能上前拱手。“見過這位督公,不知督公姓氏,不敢謬稱。”
“我姓高。”這位督公負手而立,身體筆直,語氣不急不緩。“你便是拒了曹皇叔招攬,不願做他義子的那個張行?”
此言一出,周圍伏龍衛和金吾衛紛紛愕然,王振和丁全更是目瞪口呆。
倒是張行本人,心下微微恍然,雖然感慨於那事傳的太快,卻也有些醒悟過來:“是有這麼回事,我出身太低,當不起中丞厚愛。”
“有什麼當不起的?”這高督公認真以對。“分明是心高氣傲……隻是心高氣傲到這份上,著實少見,再加上傳聞中你還是有謀略有勇氣的,才博得曹皇叔那般厚愛,也才博得我過來瞧一瞧。”
這話聽起來有點像是來參觀大熊貓的,也有點像是招攬,但張行也不好應什麼……因為不是還有個馬督公嗎?
總得一個個見了,白有思也來了,再來應對。
此時此刻,隻能說,宮禁之中,一個個說話做事都這麼直接,反倒讓人麻爪。
似乎是察覺到了張行的措手不及和推脫之意,那高督公愈發直接,直接負手追問:“你是不是在想,我好像在拉攏你?而你需要等一等馬督公嗎?想看看他的姿態再應付我?”
“我……”張行委實有點懵。
“何必呢?”那高督公不等對方言語,直接微微失笑以對。“你連曹皇叔的義子都不做,隻跟著白家的貴女過來,我又如何能三言兩語拉攏到你?而且,事到如今,我也不用來拉攏你了……因為馬督公不會來找你了,日後傳旨隻會是我一個人來。”
張行適時表達了不解:“馬督公怎麼了,出巡了嗎,還是去哪個陪都了?又或者高督公得了旨意,專項對接我們伏龍衛?”
“沒那麼複雜!”那高督公似乎是想微微皺眉,以顯得嚴肅一點,但不知為何,始終忍不住笑意,嘗試了幾次後,乾脆皺著眉頭咧嘴大笑,然後不得不仰起頭來,再無之前的風度顏色。“馬督公昨晚喝多了,夜間操弄真氣耍把戲,結果馬上風倒在了當場,他小妾嚇得逃跑了,以至於今日中午才發現,結果人都死透了……真是天不假年,竟將這北衙庶務全都堆到我頭上了!可惜啊,可喜!我得到消息,正好過來,先跟你們說一聲……一個是來見見你這個名人,然後也是想告訴你,彆忘了告知白常檢,說這事已經通知中鎮撫司了,這等醃臢事,就不用她一個貴女親自來管了!”
說著,居然昂首挺胸,雷厲風行的大踏步走了,儼然是迫不及待要將這個消息告訴西苑與紫微宮的所有人。
張行目送對方離開,他當然理解對方此時簡單快樂的心態,但與此同時,一直到白有思、錢唐等人抵達,他也始終難以理解,堂堂一位督公,到底是怎麼馬上風的?
就因為姓馬嗎?所以叫馬上風?還是說複陽了?
但都複陽了,那是何等修為,怎麼還能馬上風呢?
張行始終難以理解。
p: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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