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天下稍有動蕩,你們便苛責於朕!”
“也罷!誰讓朕是天下之主呢?”
“但巫族之事、妖島之事、南嶺之事、北荒之事、東夷之事、西海之事,你們可以算到朕頭上,內裡呢?內裡怎麼說?這天下是朕一個人乾坤獨斷的嗎?朕難道會親自任命每個縣令嗎?庶務不是南衙相公們在做嗎?!”
“朕接手這天下的時候,你們都說先帝已經把天下收拾的七七八八了,朕坐在紫微宮裡就能讓四海一統……然後朕上手處置了最難的巫族,収降了北荒,安定了南嶺,出岔子了嗎?做得漂亮不漂亮?結果敗給東夷……東夷的事情是朕無能嗎?征東夷一統天下對不對?可忽然楊逆就反了,難道是朕的責任?”
“楊逆父子,那是大魏仲姓,先帝和朕對他們父子簡直是掏心挖肺,除了紫微宮沒讓出去,什麼都給了,結果他們反而蹬鼻子上臉,舉族籌謀數十年來反!還硬生生壞了朕一統四海的格局!也壞了大魏一統天下的格局!”
“何況隻有一個楊逆嗎?高逆和賀若逆怎麼說?這兩個混蛋,公然孩視於朕,朕若不除,遲早要也是兩個楊逆!”
“你們以為朕在深宮不知道嗎?都說朕刻薄寡恩!這是朕刻薄寡恩的事情嗎?你們有一個個掰著指頭算過嗎?”
“大魏開國,有九功臣;朕登基的時候,有十二柱國,二十四將軍;而且朕還有四個一脈而出的手足兄弟……這些人,哪個不是國家柱石?哪個不是名門望族?哪個不是朕的血親至交?”
“可是,開國九功臣裡,楊逆父子以下,反了六家!十二柱國二十四將軍,因為參與謀反、屍位素餐、墮落無能,居然罷免、流放、處置了十九個!四個手足兄弟,先帝遺詔殺了一個,朕親自下旨誅滅了三個!全都是因為朕無德嗎?”
“你們就不能反思一下!有沒有可能,是他們無德?!是你們無德?!”
“如果不信,看看眼前這位……現在,朕旳四個兄弟全死光了,最親近的宗族兄弟,就在你們眼前了……你們自己問他,替我問問他,朕到底無德到什麼地步,才能讓朕最親近的兄弟,詛咒大魏國祚不如他個人性命來的長?!他難道不姓曹?!不是大魏國姓?!”
“都不要裝死,都去問問他!從昨夜想招呼段尚書去袒護他的司馬相公開始,一個個問!讓他一個個答!到底是誰悖逆無德?!”
驪山腳下,觀風行殿上,大魏皇帝曹徹在宮殿前大發雷霆之怒。
聽得出來,有些話他憋在心裡很久了,現在可算是逮到一個完美的機會發泄了。
真的是非常完美的機會。
穆國公領雍州總管曹成算是聖人血緣關係最近的同輩男丁了,位置、身份都擺在那裡,而最妙的是,這件事情裡麵聖人難得沒有任何責任……無論如何,身為皇室核心人物,喜歡聽大魏國祚不如他活得長這種話,也實在是太荒唐了。
所以,指著這件事發作,沒有人敢做駁斥,也沒法駁斥。
當然了,至於說為啥能從曹成悖逆無德引申到其他四個爭位的兄弟悖逆無德,進一步引申到全大魏的統治階層,乃至於全大魏都無德,是全天下都對不起他曹聖人,這個證明過程隻能暫時省略了。
也委實沒人敢去做這個證明題。
唯一確定的是,聖人怒氣很重,但聽起來意外不是針對曹成個人的。
而直接承受了聖人怒氣的,也不僅僅是一個曹成,而是此番西巡隨行的所有官吏,以及倉促從大興趕回來的關中勳貴、要員。
話說到一半,幾乎所有文武百官就都在這觀風行殿前跪下了。
至於張行,他倒是樂見如此,因為他本人早早意識到可能發生的事情,卻是一早占了個好位置,此時正在觀風行殿側麵的二層扶刀站崗呢。
其人目不斜視,所以依然沒有看清楚聖人長啥模樣,卻難得聽了個飽,順便躲了個清閒。
不過,隨著聖人轉身進入宮中,張行卻發現自己把自己套牢了……還不如一早躲得遠遠的呢……因為罵完之後,聖人真就讓司馬相公以下,全行在的官吏依次去問穆國公曹成到底是誰悖逆無德了。
“穆國公,請問是誰悖逆無德?”司馬相公先問。
“是我悖逆無德,聖人英明睿斷。”穆國公曹成上衣也不知道丟哪裡了,所幸大夏天的也不冷,而且他身材不錯,皮膚也好,所以倒不怕露肉。
就是來瞻仰他的人有點多。
相公完了是尚書,尚書完了是總管,總管完了是督公,督公完了是將軍、郡守、郡丞、宮使,乃至於員外郎、縣令,甚至於隊將……前前後後,這穆國公一共接待了一千多人……到最後隻能按照某種本能,近乎昏沉的應聲,說一句“是我悖逆無德”。
還好,沒讓七萬多士卒、太監、宮女來問,否則穆國公很可能成為兩個世界上下幾千年唯一一位被活活問死的人。
回到張行這裡,他倒是沒問,卻硬生生在觀風行殿二層那裡,頂著大太陽,從早上站到中午,方才隨著穆國公被拖入行殿,然後換班躲開。
接下來具體發生了什麼,張行根本懶得理會,這個時候假裝什麼都沒參與,躲起來坐等結果,看彆人興衰自定才是最妥當的。
當然,穆國公的案子終究在張行所期待的地方起到了奇效。
當日上下便都停了對謠言的追索……本質上來說,是聖人的邪火已經有了新的對象;表麵上來講,這件案子大家也默認推給了穆國公,反正他老人家身份尊貴,啥都能抗,而且,如今怕是他自己也不在乎有沒有這條額外的罪過。
翌日,更好的結果出現了,聖人正式啟程,率領浩浩蕩蕩的西巡隊伍走了區區幾十裡地,當日下午便抵達了他忠誠的西都大興。
西都百姓被要求沿著天街夾道歡迎,規製隻是略小於東都的龐大繁榮城市,遮蔽了一切路上的不安與荒誕。
到此為止,張行終於鬆了一口氣,並在皇城順義門那裡暫且安生的住了下來。
什麼穆國公,什麼謠言,什麼司馬相公,什麼王代積,什麼大魏國祚,他現在都懶得理會……不管是三堂會審還是王代積一人獨審,都跟他沒關係。
“你倒是好清閒。”
就在張副常檢洗完澡,解開上衣,準備早早享受實權六品黑綬待遇下的獨立屋舍時,卻忽然聞得一個熟悉聲音從屋外傳來。
張行立即翻身坐起,一麵扣上上衣,一麵當場乾笑:“常檢好興致……為何沒有去守著伏龍印?”
“伏龍印帶著呢。”白有思適時從窗外一躍而入,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腰囊。“東西都皇城,還有幾個行宮裡都有專門的布置和替代物,隻是效果可能差一些罷了……所以,我如今隻要不出皇城即可。”
“能看看嗎?”張行點點頭,然後眼睛就離不開那個腰囊了。
“給。”白有思當場解開腰囊,將一個物件扔到了還坐在床上的張行身上,倒是毫不在意。
張行拿起來一看,卻居然是個有著劃痕、坑窪,色澤也不明鮮的黃銅小印,翻開來一看,倒是能勉強能看到有陰文伏龍二字,頓覺無語。
“我能注入點真氣嗎?”想了一想,張行試探性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