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張行,他繼續馳馬而走,沿途遇到過數次乘夜逃散的民夫、軍士,但所幸仗著自己奇經二脈的高手修為,每次都能化險為夷,連金錐都未曾動,然後四更天前便已經抵達軍城之外,卻並不著急入內……而是稍等了等,待到天色微亮,軍城開始預備早飯,趁著又一輪嘈雜與混亂,從容扔下徐大郎家的馬,牽著黃驃馬歸入軍城內,並進了帳篷小憩。
全程都不知道白有思的行為,以及身後發生的事情。
秦寶也沒有來問多餘的話,而是在喚張行起來吃飯時主動提醒了一句:“昨夜逃人太多,甚至有禦前的金吾衛逃走,錢唐早早注意到三哥不在,馬上吃飯的時候估計要問。”
張行點點頭,不以為意。
而稍待片刻,張行洗漱完畢,出來用餐,這邊碗剛端上,那邊錢唐果然開口:“張三郎昨夜去哪兒了?”
“去追一個金吾衛的逃人去了。”張行喝著粥,不慌不忙,懇切以對。“那是個人才,我一直覺得可以相處的,結果也逃了……就想去勸勸他,趁彆人沒發現回來……最後人是追到了,他卻死活不願意回來,我也沒為難他,就自己折回了……然後在軍城外等到天明,這才好進來。”
錢唐聽完,也是一歎:“能讓你張三郎看重的人才,想來是真有些本事,怎麼也逃了呢?”
周圍伏龍衛也都唏噓一時。
但片刻後,其中就有人不安起來:“算是先皇的那一次,三次都是大敗而歸,但凡是過了落龍灘的,逃回來的十不存一……三哥,你也是上次逃回來得……你就不怕嗎?”
“胡扯什麼?”小白綬王振率先嗬斥。“咱們是伏龍衛,脫不了禦前,又不用真打仗……”
那人當時便斂聲息氣,低頭吃餅。
倒是王振,反過來也有些不安,便低聲問了一句:“張三哥,人家都你是智囊,那你……咱們真能保穩嗎?伏龍衛就保穩嗎?禦前就保穩嗎?”
張行本想嗬斥,但仔細一想,他也整個人愣在那裡……是啊,禦前就tm保穩嗎?
兩年前自己剛剛過來,就已經知道這不是狗屁隋唐了,那自然也不是三征高麗,或者就是三征高麗,稍微混合個狗屁土木堡的劇情,豈不是也挺合理?
不是天意難測嗎?
就好像自己現在都沒想通,白帝爺從所謂天意那裡拿到的劇本底子,到底是漢高祖還是諸葛武侯一樣。
一念至此,張三郎滿頭大汗,居然不能答。
周圍伏龍衛麵麵相覷,也都駭然。
“怕個什麼?!”就在此時,錢唐反而忍受不住。“莫忘了還有常檢和伏龍印呢……有常檢在有伏龍印在,再加上咱們這百十個奇經高手,便是東夷大都督敢來,又如何是我們對手?還逃不走?!”
眾人稍作釋然。
便是張行也反應過來,凡事自有晴天大老娘們呢,驚龍劍也在自己手裡,大局不能定,逃回來難道還要愁?
一念至此,他當即將手中冰粥一飲而儘,然後從容來講:“錢黑綬的不錯,凡事自有常檢,你們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倚天劍嗎?”
眾人聽到張副常檢開了口,這才轟然,士氣稍振。
就這樣,張行並不曉得禦馬案是怎麼結的,因為軍中逃人依然絡繹不絕,引發了種種混亂,而有意思的是,因為軍城的存在,這種逃亡幾乎是一目了然……甚至,時間來到三月中旬,在距離登州不過兩百裡的地方,河北那個小軍城終於再也不能維持,幾乎垮掉……聖人本聖,從這時開始,就再也不露麵了。
張行稍有醒悟,隻能,司馬長纓這老頭,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簡直是控製某位聖人心思的藝術家。
又勉強撐過六七日,大軍終於抵達登州,登州大營在即,秦寶匆匆告假,先行去接老母往城內躲避不提,幽州、河間、徐州、江都諸將也都彙合……讓人趕到驚訝的是,這四個大營帶來的部隊,意外的保持了數量和質量。
而且,四大鎮的主要將領們居然都是誠心實意的主戰,從幽州李澄到江都來戰兒,都是誠心請戰,甚至表示隻以南北夾擊,水陸並進,便可以掃蕩東夷五十州。
這也讓聖人精神複振,他又覺得自己行了。
至於張行,也是此時,忽然在軍中聽到了一首民謠:
沂蒙山前知世郎,穿著紅羅錦背襠。
長槊侵天半,輪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
譬如過灘死,斬頭何所傷?
來來來,無向東夷浪死,十年無人葬!
沂蒙山,乃是徐州、巨野澤、登州中間的山脈,也是東境最大的一片山脈,或者就在登州大營身後兩百裡,民夫進行運糧的路上。
有人將此事稟報給聖人,聖人問禦前三位相公,司馬相公與虞相公不語,張含相公出列,從容進言:
“此必東夷間諜所為,勢窮難當,隻能行此小道。”
聖人當場頷首,不再以為意,並著諸將一同商議進軍。
時間是三月下旬,李定作為都水使者,停在了稍遠的大河口,秦寶則早已經歸來,與張行、白有思、錢唐、王振、周行範等伏龍衛一起列位大營之內。
與此同時,禦前列席,司馬長纓、虞常基、張含三位相公,十四衛大將與來戰兒、周效明、李澄、羅術、羅信等將相俱在。
羅方、薛亮、張長恭等靖安台三巡組也在。
其餘如齊王曹銘、北衙牛督公,幾位妃嬪、公主皇子,也都在。
這還不算,就在上頭大舉議論進兵的時候,讓張行感到在意的是,司馬正也出現了他帶領著一批輜重壓後抵達,立即受封為虎賁中郎將,這是金吾衛特殊職責下,理論上的最高領導。
所有人都意識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p: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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