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這是闞棱,也是老大。”杜破陣以手指向為首一名雄壯大漢。
張行抬眼去看,隻見此人身材高大,幾乎與雄伯南仿佛,背上則負著一柄長刀,而長刀的一頭以鐵鏈相連,居然又與腰中一柄短兵續在一起,便立即曉得,這是一員典型的戰將、猛將。
然後便戰起身來,嘗試握手:“好漢子!”
孰料,那闞棱根本不去接手,隻是去看自家義父。
杜破陣尷尬一時,趕緊指點:“張龍頭與為父確實是生死兄弟,你們隻當是跟你們輔伯一樣來對便可。”
闞棱這才點頭,然後接手,卻又解了兵刃,然後握著張行的手恭敬拱手俯身,以作行禮:“侄兒見過張叔。”
好嘛,輔伯自然對著張叔。
闞棱開了頭,剩下幾個太保有樣學樣,都把這個握手弄成了拱手,並且口稱張叔。
這還不算,輪到一個叫王雄誕的年輕人過來,居然手上暗暗用力……不是用真氣,是單純的用力……張行也懶得慣著對方,寒冰真氣直接放出來,激起的白氣差點沒把對方淹了,鬨得在場眾人冷笑的冷笑,尷尬的尷尬,驚嚇的驚嚇,那王雄誕也隻能在他義父的嗬斥下竄了出去,到門前罰站。
小小鬨劇不值一提。
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些所謂太保確實都是實力不俗的年輕人,而從這個角度來說,杜破陣在淮右盟中無論如何都是有自己根底的,絕沒有被那些江淮本土勢力架空。
但是,明白歸明白,卻不耽誤張行一開口就從此處開始。
“徐州大軍壓境,老杜這般過來,就不怕後院起火?”重新坐定,張行認真來問。“本就是徐州大營背景的苗海浪如今該硬起來了吧?淮南的豪強,什麼鯨魚幫的舊部,東海的豪商,都可曾收攏妥當,會不會就此倒過去?”
“倒過去便倒過去。”杜破陣歎了口氣。“大不了回東境當遊匪……”
“東境如今可容不下遊匪。”孟山公脫口而言,再度強行插話。“黜龍幫的好漢在西,高沈王三位大頭目在東,中間齊魯兩郡被那個什麼東境行軍總管霸著,哪裡還有半分餘地?”
杜破陣一時無語,但也不理會此人,隻是來看張行,然後繼續反客為主:“東境局勢到底如此?”
“這個三分的局勢怕是撐不了幾日。”
張行倒是顯得老實。
“既然說到這兒,就從我這裡開始好了……
“我的看法是,那個齊郡老革是有些能耐的,治軍嚴謹,且屢戰屢勝,基本上士氣軍心已經養起來了,如今又得了東境的全權軍務資格和魯郡的地盤,擴軍到兩萬,算是兵強馬壯,名實俱全,估計馬上就要動手,甚至此時說不得已經動手了……
“而無論是我們這邊還是東邊,依著我來看,若不能沉住氣,怕都還不是他的對手,怕還是要吃虧,甚至吃大虧。
“還有,你們之前不是問老魏嗎?老魏便如今去了河北,乃是憂心河間大營走向,去清河一帶做觀察了。徐大頭領和牛頭領,也各自在大河邊上謹守。”
“這倒是全乎了。”孟山公繼續來笑。“再加上咱們在這裡,本就是想著要如何應對徐州大營鋪天蓋地來打,真要是來了,不就真算三麵來攻了,也不知道東都有沒有兵馬過來,那就是四麵夾擊了……”
“局勢確實不好。”王公公終於也插了句嘴。
“局勢當然不好,因為同樣局勢,我們跟王公公根本不同,王公公那邊還有北衙的關係,還有宗師督公的恩澤……事到臨頭,開城降了,隻說自己是畏罪不敢南下,性命總還是有的。”孟山公依舊火力全開。“但我們呢?我們有什麼?既然造反,便是爛命一條,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成者王侯,敗者糞土……張龍頭那話怎麼說來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此言一出,周圍頗多叫好聲。
這也是很多沒跟朝廷正經官軍交戰過人的心態……帶著不過如此的姿態,心裡還是不服的。
怎麼說呢?
信念可嘉,不該打擊。
便是他指責王公公那裡,說的其實也是實情,徐州大營直接受江都指派,宗師牛督公尚在,隨駕北衙體係也在,如負責文書的餘公公那些人也有足夠政治影響力,是很有可能臨陣存一條性命的。
“好了。”等到叫好聲稍緩,張行方才麵無表情繼續開口來講。“事情就是這樣,關鍵是,杜老哥來之前,咱們就定好了的……同仇敵愾,相互協助,最起碼要有軍情上的通報……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話到此處,張行終於再度看向了杜破陣。
杜破陣聽完,依舊不急不緩,反而繼續來問:“敢問兩位,手上各有有多少兵?”
“三千,勉強守兩個縣城罷了。”王公公最是乾脆。“必要時連碭山都守不住。”
“一萬四五,其中甲士三千,豪傑數百。”孟山公昂然做答。“守著四個縣之外,若是妥當了,迎麵一戰也好,斷敵糧道也好,支援左右也行,都還是有餘力的。”
杜破陣點點頭,終於再去看張行。
“此時此刻,其餘零散飛地不提,黜龍幫現有濟陰、東郡、東平郡、濟北郡四郡之地,總兵力五萬六七千之眾。”張行沒有吭聲,而是首領張金樹在前者的示意下脫口而對。
“魯郡丟了以後?”杜破陣詫異一時。
“對。”張行也點了下頭。“但這是總的,包括了碭山的人,還有許多巨野澤的軍匪。”
杜破陣也點了下頭,彆人不知道,在座的三家如何不曉得碭山的那位首領的底細?
而話到這裡,點頭之後的杜破陣終於也不好再問下去,隻能在其餘三家的逼視下開始對著張行交代起了自己的情況:
“苗海浪沒有鬨事……”
“哦?”
“他雖是徐州大營的背景,但他的靠山在三征中死了,反而要依靠我們來才能維係……倒是淮南的聞人尋安,似乎有些自行其是。”
“其餘人呢?”
“其餘人都還安穩……說到根底上,三征何止是壞了河北和東境,江淮便是好一點,又能好到哪裡去?江淮的豪傑和百姓也都是從底子上不滿的,隻是皇帝帶著大軍去了江都,離得近,不敢輕易吭聲罷了……我也不瞞你們,之前幾個月淮右盟最大的一個事情,就是淮北和淮南,淮東和淮西的對立,淮北、淮西的人人想反,但淮南和淮東的卻擔憂反了以後,會牽累自己,也不敢說造反是壞,我隻是勉強維持兩邊。”
“能想到是怎麼回事。”
“至於說徐州大營普天蓋地過來……”談到最要命的情報,杜破陣頓了頓,卻又提出了一個意外的解讀。“來是必然要來的,但未必有你們想的那般強橫。”
“怎麼說?”
“江都三位宗師,來戰兒最得信任,一直留守江都大營,關中去的姓魚的和姓吐萬的那兩個,一來就去了江東坐鎮……所以,徐州這裡一直沒有一個手拿把攥的真正大人物,多少個大將軍爭一個位置,弄得烏煙瘴氣,偏偏徐州大營之前還遭遇了在東夷的全軍覆沒,補得軍士全是皇帝帶來的,但輔兵、地方官員、倉儲都是本地的,也是個尷尬事。”
座中許多人都看向了周行範,但這位黜龍幫資曆頭領卻隻是冷冷端坐,不發一語。
“也得益於此,他們的後勤信息我們是能掌握住的……”杜破陣認真來言。“江都給徐州這裡的後勤支應,怕是做不到十萬八萬齊出東境,就連五萬也難,我估計是兩三萬戰兵的樣子……徐州大營的本分也是控製住江淮。”
很多人鬆了口氣,唯獨張行微微皺眉。
“他要是能短短大半年再折騰出十萬甲士遠出跨地作戰,咱們反而不用擔心了,因為那個後勤支應,怕不是直接江東也要反的。”小周終於冷笑了一聲。“咱們看著便是……要我說,就是這兩三萬精銳出到東境,後勤支應、勾心鬥角,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兩三萬精銳已經很嚇人了。”張行擺了擺手,繼續來看杜破陣。“能確定這支軍隊是往哪裡來嗎?是直接北上與齊郡的張須果合兵,還是衝著我這裡來?”
“是衝著你這裡來的。”頓了一下後,杜破陣給出了明確答案。“皇後被劫後,後勤物資,就都是往徐州西麵方向的意思,路線估計是譙郡、梁郡,然後此處……不就是明擺著衝著諸位來的嗎?”
在座眾人多又緊張起來。
但張大龍頭反而鬆了口氣:“怕隻怕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廷官軍調度統一,合力合心。”
“三哥放心吧!”小周脫口而對。“我之前就說了,想要河北、東都、江都一條心,或者那些驕兵悍將願意拉下臉跟齊郡老革一起協同,不如信那個狗皇帝能改了性子!”
“這些道理我何嘗不知道……”張行也笑。“但事關生死存亡,總是要聽清楚才好。”
“那齊郡的張須果不也是正經的關隴出身嗎?”有人詫異來問。“竟然也不得徐州大營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