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杜破陣也沒有小周的訊息。
局勢糟糕了到了極致,但張行除了繼續被動等待信息明了,彆無他法……真的是彆無他法,他中間去問了一次張世昭,後者也隻是強調“一縣之文書”,然後真的就去處理濟陰城的庶務去了。
不過很快,隨著時間來到三月下旬,一個好消息陡然傳來,緩解了這種煎熬。
但不是徐州方向,而是鄆城方向——鄆城那邊的張須果撤兵了,多達兩萬餘眾的齊魯兵馬呼啦啦扔下了鄆城,折返回了齊郡。
消息很明確,是李樞的計策又一次奏效了,程知理根本沒有費多大力氣,就說動了孫宣致和高士通兩個大首領。
這是因為河北方向的河間與幽州大營的官軍也出動了,孫高二人根本不敢過河回去,隻能嘗試在南邊打開局麵。與此同時,已經連續兩次被張須果大敗的知世郎王厚也找到了這兩位河北大頭領,在王厚和程知理協力勸說下,孫高二人分兵五萬,再加上王厚的殘兵敗將,合計八萬眾,再度聯軍西進,壓入了齊郡境內。
後院失火,張須果也沒有脾氣,立即掉頭撤兵。
撤的乾乾淨淨。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氣氛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好像張須果的命門已經展露無疑,似乎隻要不斷撓他之後,他便進展艱難。
事情紛紛雜雜,消息與拜訪者來自於四麵八方。
也就是鄆城方向的好消息抵達濟陰城第二日,黜龍幫首席魏玄定也在濮陽分舵的副舵主關許的護送下一起南下,從河北折回,來到了濟陰城中。
他給張行帶來的,就絕對不算是好消息了。
“幽州-河間一起動了。”魏道士風塵仆仆,直達張行所居郡府後院,見到後者後,算是開門見山。“幽州大營出動了不下四萬人,分兵八位中郎將,分路掃蕩,薛世雄從河間出兵兩萬餘,居中支援調度,明顯是準備掃蕩乾淨整個河北。”
“河北現在有多少義軍勢力?”張行一陣頭疼,趕緊來問。
“大大小小十七八家。”魏道士想了一下,給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數字。“但說來奇怪,根本沒幾家成氣候的,強的半郡之地,弱的連個城池都沒有,隻能占據山穀林澤……便是孫宣致和高士通兩人,過河前也沒有打下過郡治,反倒是過河了才起勢……也不曉得怎麼回事?”
能怎麼回事?反動勢力太強大唄!
張行心中無語,嘴上卻耐心解釋:“河北雖然人心最反大魏,但反過來說大魏也一直沒放鬆河北的管製,幽州大營、河間大營常設不說,還有鄴都,還有汲郡、河內,還有太原、上黨對河北的居高臨下,甚至那個皇帝都南下江都了,還不忘派薛常雄北上……”
話至此處,張行稍微一頓,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至於說其他郡國裡,往往還有一些頂尖的河北名門世族,比如清河崔、渤海高、範陽盧,他們不下定決心來反,州郡是不可能被撼動的……而這些人連我們黜龍幫都看不上,遑論其他了。”
魏道士思索片刻,重重點了下頭:“就是這個道理。”
“能撐多久?”張行繼續來問。
“不好說。”魏道士回過神來,失笑以對。“看薛常雄和李澄想剿到什麼份上了……若是必然要抓到十八個匪首,說不得能剿兩年;而若是隻要儘量掃蕩州縣城池,隻怕秋日前便能了斷。”
“掃蕩完了,會南下嗎?”張行認真追問。
“十之**不會。”魏道士連連搖頭。“薛常雄有聖旨,統攬河北剿匪事宜,幽州李澄父子自然不服,據說跟太原你嶽父有了些聯係;而李澄部屬中的本地人以一個姓羅的為首,又投了薛常雄……兩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亂做一團、鬥做一團,隱隱都有將河北劃為私地的意思……這種情況下,彆說他們不會過河南下了,便是徐州軍北上怕是都要被他們火並的了。”
張行鬆了口氣,但旋即意識到哪裡不對。
果然,魏首席空隙冷冷來笑:“所以,咱們事到如今還能指望著入河北而避鋒芒嗎?依著我看,與其指望河北,倒不如準備好讓澶淵的牛達跟蒲台的那幾位早些撤過來為上!”
張行沉默片刻,認真以對:“本意是要借河北、河南互不統屬,浮大河求條生路的意思。”
魏道士也覺得自己這番作態過於無趣,便稍作收斂:“據說鄆城解圍了?”
“李公是有些能耐的。”張行有一說一,言辭誠懇。“他揪住了張須果的兵馬都是本郡自募自招,不能放下齊郡安危,已經是第二次後院點火成功了,而張須果空有強軍銳將,卻也隻能被牽著鼻子走。”
“李公當然是有能耐的,但就怕能耐太大。”魏道士到底是個心裡藏著醃菜壇子的,實在是沒忍住。“兩次在前線拯救危局,不戰而屈人之兵,你就不怕他威望過大,徹底拿捏了前線大軍和幾位實際掌兵的頭領?”
此言一出,一直沒吭聲裝死的關許終於抬頭,與對麵坐著瞎聽的閻慶對視了一眼。
“我怕什麼?”張行絲毫不以為然。“且不說眼看著時局要艱難,大家要同舟共濟,便是他真的靠威望拿捏住了東線,說的好像我沒有在西線做出事來,同樣拿捏住人心一樣……我不信這半年我做的事情,沒有半點效用。”
魏道士和後院內其他兩人齊齊一怔,各自無聲。
而片刻後,還是魏玄定壓低了聲音繼續來問:
“所以徐州來敵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張行實話實說。“我隻能說,我儘力去做了,但眼下隻能等消息,然後隨機應變。”
魏道士點了點頭,倒也沒追究,便要起身。
張行也趕緊起身相送,驚得關許和閻慶也各自起身。
“不管如何……”
魏道士站起身來,卻又立定不動,而是緩緩開口。“張三郎,正如你剛剛所言,這半年你在西線也是做出事來的,我不知道彆人如何,我自然是看在眼裡的,而且咱們對河北世族的看法是天生的對眼……所以,雖有些不快意,也稱不上被你拿捏,但還是願意敬服你三分的……那真到了一定份上,你要如何決斷,我必然是支持你的。”
張行難得一怔,然後緩緩點頭。
關許聞得此言,似乎也要說話,但他自己大概也曉得他到底是個降人,而且地位差了許多,須牛達領頭才合適……更重要的是此時表態,未免有些跟風之意,所以隻是沉默行禮離去。
魏道士走後,張行心中稍安。
畢竟,這種心理上最難熬的時候,一個嘴賤但毫無疑問的智謀之士來找你表態支持,總是讓人有些振奮的。
訪客繼二連三,僅僅是又隔了一日,馬平兒與王雄誕便出現在了張行眼前,並告知了最要緊的徐州方向新情報。
消息總體上是好的,但不能說是全好,正如周行範此行徐州-江都總體上是成功的,但也沒有儘全功一樣——徐州大將,名義上依舊是司馬正,但實際上變成了韓引弓。
以粗暴勇烈聞名的後者以副將的名義,正式從徐州出動了一萬五千餘的兵力,加上先鋒的五千眾,總兵力和動向完全符合之前的認知。
這讓張行稍微心裡落了一塊石頭。
但還不夠,因為司馬正依然還在徐州,這意味著他隨時都會重新獲得信任,隨時都會帶兵出來,甚至直接發揮主觀能動性,改變大局;而且韓引弓明顯也不是個善茬,人家到底是李定的小舅舅;最後,小周也被捉到了,隻不過是被來戰兒發現蹤跡,搶先保護性的逮捕了,但逮捕終究是逮捕,跟他主動逃入來戰兒府中不是一回事。
局勢愈發混亂。
隻能說,目前暫時避開了最惡劣的情況而已。
而也就在張行的心情說不清楚到底是更加煎熬還是得以微微緩和的時候,因為徐州大軍的出動,以及濟陰開始正式集合部眾,外界那裡,反而更加緊張……孟山公和王公公也都忍不住依次來訪,重申之前的盟約。
與此同時,隨著部隊正式收縮,逃亡現象也越來越多,牽連的級彆也越來越高。
“我實在是沒想到,但也真沒驚訝……”白馬城北的白馬渡軍營內,徐世英看著眼前的人,神色複雜。“隻是例行一問,周頭領、周郡丞,你為何要逃?”
前東郡郡丞周為式,在營帳內哆嗦了片刻,方才小心翼翼來對:“其實就是覺得,黜龍幫從未把我當自己人,而朝廷的德性誰又不知道?所以事到如今,隻能嘗試搶在朝廷大軍壓境前逃出去,才能有一線生機。”
“你的一線生機在我!”徐世英長歎一聲。“最起碼此時在我。”
周為式沉默了一下,然後俯身下拜,誠懇出言:“請徐大頭領賜我一份生機!從今日往後,我周為式鞍前馬後,必將傾力來做報答。”
徐世英點點頭,站起身來,就在軍案後抬手一指:“現在,立即回城做公務去,我隻當今日抓到的不是你……”
周為式長呼了一口氣出去,便立即轉身往外走去。
孰料,徐世英居然也緊隨其後。
這引得周為式大為緊張。
“我不是跟著你。”出得外麵來,徐世英平靜解釋。“我本就要去一趟濟陰,去找張龍頭托付個身家性命……本來,我是準備等牛達去找張龍頭拍胸脯後再去的,畢竟是人家是心腹,我不好先去,但牛達不上道,我便隻能當仁不讓了……老周,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般習慣了不戰而降的,我也不是什麼英雄豪傑,可若要我望風而逃,總要讓我輸個心服口服再說。何況,眾誌成城,未必沒有個好結果吧?!”
周為式隻能點頭,心中卻如一團亂麻。
生死成敗,誰說的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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慚愧。
然後例行獻祭一本新書《開局土木堡,大明戰神有點慌》……大明戰神朱祁鎮的逆襲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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