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張行立即鼓掌。“不愧是倚天劍!不過你還是要小心……外人來看,隻覺得咱們是夫婦,怕是要將我們視為一體的,哪裡曉得你隻是個彆扭鬼。”
白有思聽到最後三字,本想起來撕了對方的嘴,但想了一想,終究沒有做此事,而是抬手來寫“可還有什麼要寫的?”
“要寫的多了”張行歎了口氣。“不過,有個東西隻能讓你與我來寫。”
“什麼?”
“我要整理羅列一下幫中人物的所屬、立場、性情、能力、出身,做個表格。”張大龍頭嚴肅說道。
“這些你難得不曉得嗎?”白有思一時詫異。
“曉得,但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全曉得。”張行認真解釋。“尤其是這一年時間,人事架構疊加,紛繁複雜……如一開始的左右中翼,如各大頭領麾下自成體係,如出身河北、東境、其他,如高門子弟與寒門庶族豪強,再如降將、降官與草創之人,還有後來非常重要的東線西線分流……不重新做討論根本不行。”
白有思想了一想,也覺得頭大,卻也隻能重重點頭。
就這樣,二人忙了一個時辰,外麵動靜都漸漸小了,方才將幫內主要人物都給做了一遍分析和整理。
“其實,還可以再來一張紙,再做一次分析。”白有思看著眼前十幾張紙,忽然開口。
“我知道。”張行歎了口氣。“但是……不該做,或者說,最後一張紙,最好還在停在腦子裡為上,否則便是**裸的黨同伐異了。今日能勝,本質上還是靠比對方更團結一些,不應該自毀城牆。”
白有思點點頭,表示認可。
無他,最後一張紙,無外乎是按照張行本人的親疏遠近得用多少來做羅列。
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隻是對幫中核心人物進行客觀信息的表述時,列再多表格,也都能坦蕩,因為這些信息都是客觀存在的。甚至,這些客觀的小信息表格加在一起,是可以輕鬆得出一些主觀的相關結論的。而且也不能否認,張行肯定是有一些陰私想法的,這是權力鬥爭不可避免的東西。可這依然不代表他可以把最**的一些東西給落到紙上,那簡直有些自甘墮落了。
尤其是張行心知肚明。
今日之戰後,他可以越眾而出,壓過李樞,在幫內建立起相當的個人權威。而且隨著這次大勝後對東境的鯨吞蠶食,這種權威還會進一步加深加厚。但想要在黜龍幫內部,徹底建立起所謂核心領導權,按照自己的意思全麵改造這個軍政集團,卻還遠遠不足。
因為真要是到那一步,他的阻力來源可不僅僅是李樞一個人,幾乎所有實力派都會出於本能反對他。這不是說這些人跟張行有仇有恨,而是說,無論是誰這麼乾,李樞也好、魏玄定也好,包括白有思來做這事的時候,都要麵對這個難關。
畢竟,黜龍幫裡的豪強底色是具有現實政治、經濟、軍事基礎的,這些豪強頭領是真的有自己的獨立勢力。而之前一再強調的幫派式集體領導方式,也是具有強大政治傳統的。更不要說,還有老大難的山頭對立。
尤其是最後一條,幾乎可以想象,隨著接下來的擴張,這種內部派係會變得更為複雜,對立也將更為明顯。
那麼,往後該如何妥善應對內裡矛盾和外部壓力,同時進行對外擴張、對內改造,他張大龍頭必須要仔細思量才行。
“可是你準備怎麼應對往後局麵呢?”白有思認真來問。“我還是好奇。”
“具體我也隻能看局勢來做,但有三個思路。”張行脫口而對。“一個是公私兩便,要用一些既對黜龍幫發展有利、又是我個人追求的手段,也就是儘量用陽謀;另一個,要因人而異,什麼底色、什麼出身,不也是人嘛,秉公做事也好,賞罰分明也行,隻要能把一個個的人給弄服氣,總能成大局麵的;最後,便是要取舍有度,不可以太急,也不可以輕易退讓……穩紮穩打,優勢已然在我。”
白有思點點頭,終於還是沒有忍住“三郎,你確定你能穩紮穩打?”
張行聞言一怔,隨即乾笑了一聲,沒再言語。
一夜有話。
確實是有話,大約淩晨時分,張行忽然接到軍情彙報,乃是說周行範帶著王振占據虞城,堵塞了南方官軍的進軍路線。
一時大喜之下,張大龍頭乾脆讓白有思連夜動身,去做援護與支持,確保王振不再三心二意,更要防著消失掉的司馬正再做多餘事端。
而翌日清晨,白有思去後數個時辰,天色微亮的時候,五月最後一天的細雨中,一個新的消息傳來,內侍軍投降後在營中發動暴亂,引發韓引弓本部產生了近乎於半個營嘯一般的失序,最起碼後營受到巨大打擊。
這個消息,同時得到了多個內侍軍逃亡之人的驗證,基本無誤。
對此,張行猶豫再三,然後終究在早餐前下定了決心,並在早餐時召集了主要將領來到自己棚下進行軍務討論。
此時,王叔勇、牛達兩人不在,參與會議的,除張行外,隻有魏玄定、李樞、雄伯南、徐世英、單通海、祖臣彥、柴孝和、翟謙區區八人。
負責軍情告知的張金樹並沒有落座,這似乎是一種暗示,柴孝和和翟謙要上位了。
不過,來不及多想這些,張行向所有人通告了軍情,然後開門見山,提出暫時放棄大軍向東的追擊,集中大部兵力轉向南側,彙集芒碭山匪、內侍軍,包括被兼並後不得已留在梁郡的孟氏義軍殘餘,同時召回馬平兒、王雄誕,讓他們南下去聯絡淮右盟的淮西北勢力,促成起事,最後以巨大的軍事優勢壓迫韓引弓,將其逐走,再行回轉東進。
方案提出。
魏玄定首先表達了對軍隊冒雨行軍後戰鬥力的憂慮;李樞對此時就聯絡淮右盟表達了疑惑;被張行越次帶到這個場合的柴孝和也對後勤表達了憂慮;雄伯南明確表示,自己不通軍事,願意服從大局;第一次來這種場合的東齊名相之後祖臣彥隻是唯唯諾諾;而其餘所有人,全都認可了張大龍頭的方案……翟謙更是拍著胸脯,願做先鋒。
這是當然的,一則張行昨日大戰威風不減,二則,徐、單、翟都是大豪強,他們根本不願意家門口還有一支能對根據地造成威脅的朝廷官軍。
計議妥當,部隊即刻開拔。
數不清的信使也四麵而去。
然而,六月初一,豔陽高照,部隊走到乘氏境內,順著濟水轉向西行期間,便有軍情連番送到
一則,牛達輕鬆奪取鄆城;
二則,王叔勇已經追擊到了濟北郡境內,因為兵馬過少,不敢再繼續深入,於是請求支援,掃蕩濟水下遊諸郡;
三則,韓引弓得知離狐大敗,直接棄城西走,往淮陽郡方向去了。
消息傳來,單通海立即請求調轉方向,轉而東進,並自請進取魯郡。
但張行沒有同意,反而要求繼續南下,彙合南方義軍盟友,當然,兵力稍減,又分出了一部分往曆山戰場繼續協助打掃戰場,包括控製鄆城以西的城鎮……這個方案得到了幾乎其餘所有人的認可,單通海心知肚明,這是自己此戰無功,大家不願意再將魯郡與他,而且,張行本身先去兼並南方義軍的法子,並不能說沒有公道。
一時也是無法。
三日後,六月初四,白有思、王振、周行範、範廚子、王公公等人在虞城北麵等到了兩萬黜龍軍主力,和絕大部分黜龍軍首領。
此外,還有個戰俘呂常衡——這是被白有思抓到的。
不抓不行,韓引弓跑了,同時下令讓呂常衡手下那五千人跟自己一起走。恰好此時,周行範見到白有思過來,再無後顧之憂的他直接催動全軍發動了對呂常衡部的追擊,而隨著內侍軍自南麵的大膽截擊,這支五千人眾的官軍精銳迅速從撤退演變成了逃亡,並隨著白有思的親自攻堅,變成了潰逃。
呂常衡親自斷後,被白有思輕鬆擒拿。
“願意投降嗎?”六月豔陽天下,張行騎著黃驃馬,看著這個昔日下屬,口乾舌燥的問出了一句幾日前一度說到口乾舌燥的話來。
呂常衡沉默了一下,目光掃過白有思和周行範,沮喪至極“聽說,離狐那裡不降的都死了?”
“對。”張行言辭乾脆。
“我要活下去,我降。”呂常衡艱難做答。
周圍唏噓一時,張行卻已經看向了前方兩人,便直接翻身下馬,先與周行範握了下手,不做多言,然後來到一身甲胄的王公公麵前,誠懇拱手
“說來慚愧,認識多年,尚未問過王兄大名……懇請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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