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田地裡,春耕已經進入後半段,但不代表就沒了麻煩、
這三年,逃散人家太多,黜龍幫奪取兩郡的時機又太巧,根本來不及重新授田的,即便是黜龍軍組織了十來萬屯田兵,也隻能在長河、般縣、平昌、樂陵這些遭遇過大規模戰亂的地方進行大略的集中屯田,而且還因為田地糾紛誕生很多執行粗暴的事端……老百姓隻認自己耕種了許多年的土地,但軍隊需要大麵積連貫的土地。
這也是很多人越來越推崇竇夫人的緣故,她非常善於處理相關糾紛。
一開始她的那個多是隨軍家屬的營隻是幫忙管理安排般縣大營的非軍械物資轉運分發,然後張行讓她管著那些跟著軍隊的民間軍市,後來將大營內組織特定正式軍市的項目也交給了她。
這個時候大家雖然不說什麼,但都知道,竇夫人或者說曹大嫂領著的這個河北軍屬組織已經承擔了一定的切實工作,而且那群河北本地的義軍軍屬確實在特定工作上是有彆人起不到的效果的,也實際上有了一個“高雞泊婦女營”的說法。
再後來,就是馬臉河之後的進軍了,這個時候,這個“營”又開始隨著部隊挺進負責起了城市的清理,然後理所當然的承擔起了黜龍軍跟河北本地人的糾紛處置。
流民折回城內,發現家中田宅被軍隊占據,田地不可能給你,隻能按照人口在彆處另劃,但宅院卻沒理由不還……這是有背景的,諸如長河縣這種遭遇了兵禍的地方,不說十室九空,三空四空還是有的,士兵和軍官完全可以換一下,毫不費力……但依然有趁機勒索的情形,弄得民怨頓起。
事情折騰出來,張行當時的安排,就是派柳周臣去以軍法巡視,但這隻能治標,部分士卒欲求不滿,將領也良莠不齊,很多軍士私底下泄憤般搞破壞誰也沒辦法,結果就是兩敗俱傷。
而當時恰好因為長河過於荒廢在長河的竇夫人就把這類事情處理的非常出色,她們是河北本地人,甚至高雞泊裡本來就有很多逃過去的長河人,還是軍中家屬,還是婦女,之前還給做飯送菜補衣服的,誰也很難跟她們為難置氣,許多類似糾紛,包括調整田地的事情到了她們手裡反而簡單。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單通海的要求下,她們很快又跟著部隊往東走,參與到了渤海那邊的接收工作去了,單通海後來為她們請功鳴不平也在此事。
張行也是為此下定決心要給這位竇夫人曹大嫂一個頭領位置。
可是還沒完,沒等到整軍完備開個會,到了春耕中後段,人家又開始主動幫忙調解春耕的細碎工作了。
之前說了,屯田兵占了大麵積的成片閒地,可與此同時,很多地方小片空下來的的耕地卻無人敢碰……一是因為種子寶貴,沒人敢浪費;二是因為擔心占了授田以外的田,到了秋天會被“黜龍官家”給整個拿走。
所以,河北老百姓寧可一遍遍的把自家的地再去些蟲,再撿些石子,也不在春耕晚期碰那些就在旁邊的閒地。
當此時,早就操作熟練,也有了些膽量的竇夫人主動提議,在明年秋後重新授田前,以官府的名義把這些地租給這些鄰人,取一個稍高賦稅的租賦便可……張行自然立即批準,於是這些人複又帶著一些種子下地來尋這些閒地,請轉業到地方鄉裡的黜龍軍退伍士卒牽頭,匆匆立了個一年的官府契約,無論如何讓這些地給補種些東西。
崔二郎自然是不曉得此類細碎事情的,但是這日上午,當他騎著馬,帶著一種截然不同的心態,冒著晚春陰沉沉的天氣,從平原郡再度來到清河後,卻清晰的察覺到了兩郡在春耕上的差異。
因為這個時候,最早耕作的春苗已經開始冒頭了,視覺上就能察覺到這種差異。
清河是斑禿的,而平原是成片的,而且少數斑禿也在補種。
崔肅臣讀書自然是多的,當然曉得無論是什麼先賢都要強調農業的重要性,甚至視為根本,故此,當日唐皇繼承祖帝遺誌,年逾七十定業,終結了白帝以來百十年的亂戰,史書末尾,隻用了一句,“隴上複多苗矣”,便足以讓人掩卷歎息了。
而今日今時呢?
按照曾經過自家的馮無佚所言,淮西大崩,淮南完全塢堡化;
按照謝鳴鶴所說,江東江西馬上糜爛;
而白氏明顯有布局,早早據有太原、襄陽兩大天下要衝,並在東都、西都各有落子;
張氏穩坐河東;司馬氏把控江都軍政,並有徐州大營;
東都紛爭不斷,曹皇叔隻能隻手撐天;
幽州大營盤根錯節,內外交紛,進取不足,自保過盛;
河間雖敗猶據有河北數郡膏腴之地;
各州郡長官或有野心,或搖擺不定;
晉北、紫山、隴西皆有所謂義軍割據;
北地七衛與七鎮明顯要借著亂勢再大鬨一場;
南嶺那位聖母老夫人和馮氏什麼心思誰也不知道;
巫族東部中部聯盟,此時應該要差不多吞並完畢細碎的西部,馬上便要南下關隴和晉北;
也就是東夷明顯被四次征伐打的氣血不足,平白咬牙西望……
毫無疑問,這其實恰恰是個亂象極端擴大化的前奏,戰爭的激烈程度與紛亂的程度其實還沒到份上……那麼換句話說,眼前的斑禿田畝已經是某種脆弱的美好了。
不說彆的,如果自己此行做的不夠漂亮的話,清河祖地所在的清河郡就一定會被黜龍軍殺雞儆猴,哪怕是黜龍軍自詡軍紀嚴明,那也是血流成河的結果。
“什麼人,為何來邊境窺視?”
一隊二三十騎的清河郡輕裝哨騎不知何時圍了過來,但單騎駐於田埂上的崔肅臣卻置若罔聞,直到哨騎首領,一名夥長忽然來喝。
“前徐州大營監軍司馬崔肅臣,出身清河崔氏鄭州房,行二,專來清河老家探親訪友。”崔肅臣回過頭來,就在馬上正色拱手以對。
前方哨騎夥長詫異一時,繼而便軟了下來,無論是前徐州大營監軍司馬這種身份,還是清河崔氏出身,對於他來說,未免都有些氣短。
躊躇片刻,夥長隻能硬著頭皮來問:“崔司馬……二郎既來探親,自往後麵武城縣還有郡城去,何故到邊界閒逛?這裡正在交戰,經常出人命的。”
“專門來找你家史都尉的。”崔肅臣緩緩來答。“有事情跟他說……勞煩引路。”
夥長聽到這裡,反而釋然,這樣更好,省得對方是個探子,卻用崔氏名頭唬了自己,送到都尉那裡,什麼事自己都不擔責。
一念至此,那夥長反而禮貌,隻是讓眾騎團團護住這崔二郎,到底是搶在打雷前將人送入了漳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