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羅術既殺賀蘭適,接下來便是借此威勢在政治場上威逼利誘了。
一行二十一人帶著賀蘭適首級折回,白顯規、張公慎幾人又護送羅信單獨南下,將羅術本部數千騎,再加上許多從固安帶來的家仆、死士、壯丁一起,合馬步兵五千眾,在幽州東部彙集,隨即便大張旗鼓,往幽州城而來。
沿途城寨、軍營,以及幽州大族聚集處,皆被驚動,而羅術也不失時機,派出心腹持賀蘭適首級前往宣告,要求這些人加入隊伍。
沿途官軍、大族莫不心驚膽戰,惶恐中紛紛隨從,待到幽州城下已經聚集萬人。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乃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部隊抵達幽州城東門下,賀蘭適身死的消息必然也已經傳入,然而魏文達根本鼓不起勇氣直接下令關城抵抗,也沒有出城來見……實際上,羅術來到城下,早有幾位中郎將、幽州大營與本地官吏、本地大族出城來迎,城頭守軍根本無法阻攔,居然任由城門大開,然後聽從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命令撤離了城頭,將城防移交給了羅術帶來的兵馬。
進入城後,羅術先向眾人宣布,說是他昨日本欲歸家,夜間宿在城東南的一處莊園內,卻接到了賀蘭適邀請,讓他去螺山下的關卡相迎相會,好當麵討論幽州總管事宜,結果抵達彼處歇了半夜,今日一早卻遭遇到了賀蘭適的突襲,不得已放手反擊,反而借著地形和眾多兄弟的拚死協助擊殺了對方。
當然,事情隻跟賀蘭適有關,而賀蘭適已死,最多收回安樂郡兩城,並不會牽扯他人。而且,他明確提出,準備以賀蘭適姻親趙八柱將軍為安樂郡太守,負責此事首尾,絕不多做牽連。
幽州上下文武官吏雖然曉得事情必然有蹊蹺,卻如何會在此時質疑,便紛紛稱讚羅將軍的容人之量。
隨即,自有人自告奮勇去做傳訊,然後果然在魏文達府中尋到了中郎將趙八柱,後者遲疑片刻,終於與魏文達一起來見羅術。
來到東城門內大街,魏趙二將見到上下城內其他所有要緊人物都已經彙集,而且站到了羅術身前身後,賀蘭適的首級更是高高懸掛在東城城門之上,不由心驚,隻能硬著頭皮上前躬身行禮。
然而,剛剛作揖下去,未及言語,側前方羅術頭號心腹白顯規忽然轉身,也朝本家將軍躬身行禮,然後搶在那兩人之前於路中揚聲來言:
“主公!李總管生死不知,而北地方亂,河北已成鼎沸之態,幽州卻不可再無主人,今日幽州上下已經群情一致,還請主公不要再推辭,就此來任幽州總管,保境安民!”
說著,複又乾脆當街單膝著地,下拜俯首。
魏趙二將一時發懵,卻不料,從羅術本部開始,諸將領、軍官紛紛下拜,繼而本就親附羅術的將領也有樣學樣,唯獨站在羅術身後的張公慎十幾人,早得了言語,各自扶刀、立槍杵在那裡,齊齊四下掃視……見此情狀,少數不拜的人也趕緊下拜,而魏趙二將對視一眼後,終究不敢違逆全局,隻在羅術睥睨目光中單膝著地。
羅術當場大笑,立即上前來扶魏文達:“魏將軍既是我至親兄弟,也是我兒嶽丈,如何敢讓你來拜?”
魏文達聽到這話,陡然一泄,當場釋然。
而白顯規等人更是隨即起身,歡呼鼓噪,接著跟隨羅術進來控製了城防的本部也都歡呼雀躍,稱呼總管。
於是,上下皆知,幽州此番爭奪,是羅術羅將……羅總管勝了。
羅術既自表為幽州總管,卻不急著做什麼其他事情,乃是先將府庫打開,將綢緞金銀布帛一並取出,按照品級親近,依次賞賜各部軍官士卒,然後又送上厚禮,分彆往幽州實際附屬各郡駐軍、郡守派出使者,講述事情經過,同時要求各郡各部首領前來幽州本據做彙報。
同時,以趙八柱為主將,親子羅信為副將,心腹白顯規、張公慎為壓後,帶領了包括侯君束在內的多達萬眾,去接受安樂郡。
大軍抵達安樂,賀蘭氏早已經兩分,賀蘭適親弟,家中僅剩的一位凝丹高手賀蘭從,直接率領數百家中精銳和侄子、侄女出奔北地,而剩餘族人則打開城池,公開當眾向趙八柱投降。
且說,羅術本就是幽州總管本土兩大競爭者之一,而如今賀蘭適身死、賀蘭從逃脫、趙八柱輕易接手安樂、魏文達將女兒許嫁給了羅信,周圍其他那些邊緣州郡自然不會繼續觀望,乃是紛紛來幽州城做謁見。
不過數日而已,十一月上旬天時變冷之前,幽州就已經完成易主。
而這個時候,已經被任命為穀南城駐軍都尉的張公慎經過白顯規向羅術提出一個問題,一個要求,問題是,要不要將妻子移動到穀南城?如果不需要安置在何處?要求是,讓他再度南下將陵,將之前信使的任務做個首尾。
】
對此,百忙之中的羅術回複非常乾脆,也非常大度,他親自將張公慎喚來,當麵告知——都是自家兄弟,妻子安置在幽州本據、固安舊宅、穀南城都可隨意,倒是將陵正需要張公慎認真走一遭。
張公慎心下稍鬆,複又來問抵達將陵後的說法。
羅術當麵回應:“友善如故,相互交通信息,各安其份,避免誤判交戰。”
張公慎這才心中安定,然後不敢怠慢,當日便率領數騎啟程南下,經過河間時才發現,河間軍已經解散,薛常雄已經回到河間,很顯然,黜龍幫與河間軍對幽州發生的事情其實了若指掌,然後反應也很快,立即就停止了原本就引得雙方壓力都很大的軍事對峙。
而且,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河間應該也有幽州使者抵達,做安撫與解釋,這讓張公慎更加輕鬆起來。
渡過清漳水,原本彙集在此的黜龍幫大軍也回到各營之中在,這讓張公慎愈發輕鬆。
不過,十一月中旬,隨著張公慎率數騎抵達了將陵城,他卻又有些失落起來,但這不是因為來到此處後聽到了許多真真假假的南方混亂消息,而是說這個時候,他忽然醒悟,那些孩子百日築基已經接近完成,這讓他莫名覺得,當日其實不如留在這裡把這件事情處置完畢。
而接下來,他居然就是在那個築基的營地中見到的張行。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居然是張首席本人接替了他的工作。
彼時,張行正盤腿坐在漸漸永久化營地裡類似於夯土夾牆的上方,也不知道是在看下麵的孩子還是對麵牆上用石灰寫著的那八個大字——也就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
總之,是有點出了神的。
“幽州的情形我已經知道了。”張行看著前麵認真聽完張公慎的言語,又想了一會,忽然回過頭來開了口。“不過我還是好奇一件事,張將軍,幽州內部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爭端剛剛起來,便要生死相博?如果不是,賀蘭適怎麼死的這麼乾脆?如果是,為什麼後續周圍人服從的那麼快?”
宛若城牆一般的夯土夾牆上,除了賈閏士等幾名侍衛相隔十幾步分散站立外,並無他人,張公慎猶豫了一下,回複了一句話:“幽州內裡其實沒到那份上,否則賀蘭適也不會輕易死了。”
張行恍然:“那就是有人先下手為強,不惜壞了規矩了,這樣有他的好處,但也有他的壞處……看情況吧。”
張公慎沒有吭聲,也沒有多餘動作。
“其實還好,幽州這裡是快的,總算是有個結果……”張行繼續言道。“不像其他地方,有的內亂迭起,有的枯坐相耗,讓人摸不著頭腦。”
“敢問張首席,是何處如此?”張公慎到底是一地使節,聞言自然來問,尤其是他思索片刻,發現對方敘述與自己沿途得知的中原、淮南局勢並不對路。
“是最新的消息,來自江南那邊,說是吐萬長論逃了,蕭輝已經吞了九江,那你說,接下來是不是該順江而下打宣城的魚皆羅?”張行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便順勢講起。
“應該如此吧?”張公慎想了一想,謹慎來言。“九江打的那麼順,梁軍士氣正盛大,南方也沒有遭災,糧食斷不會消耗這麼快,而且現在雖然到了十一月,但我們這邊都還沒冰凍,何況江南?”
“他們停了。”張行笑道。“因為吐萬長論害怕被江都治罪,卻隻停在了宣城,兩位宗師聚在一起,梁軍一時不敢過去,反而是九江入手後,江西跟湖南聯通順暢起來,引起了一個意外……江西人跟湖南人爭了起來,湖南的豪傑們自詡是蕭輝元從,卻居於江西人之下,好像還有什麼戰後賞罰不公的說法,反正直接帶兵走了,江西人便鼓噪說湖南人反了,甚至直接派兵去追,卻被湖南人反撲回來,死了好幾千人……現在說什麼都有,有人說,是蕭輝驅虎吞狼,但也有人說是真火教私下搗鼓出來的,想要廢了蕭輝根基,趁勢取而代之,不過,更多人還是說,就是那些湖南、江西豪強之間的團夥對立,沒彆的什麼陰謀詭計,反正不知道會是個什麼結果呢?”
張公慎聽了,既覺得荒唐,又覺得理所當然,半晌也隻是歎氣:“這就是這個世道,天下要崩,人心道德都往下走,拉都拉不住。”
張行詫異看了眼對方,然後繼續介紹了下去:“至於說枯坐相耗,說的是東都,曹皇叔根本沒有去關中。”
“這事我聽說了。”張公慎點點頭,卻又認真請教。“隻是曹皇叔到底是在等什麼呢?真要是關中儘墨,對他有什麼好處?”
“他在等太原先動。”張行也沒什麼可遮掩的。“關隴可不隻是曹魏一家的,很顯然,曹皇叔是盯死了白氏,而且東都也不是沒有彆的動作……你知道當廬主人韋勝機嗎?”
“自然曉得,他可是被認為最有機會成為新一位大宗師的人物……”張公慎脫口而對。
“此人本就出任過大魏軍職,進入宗師境地方才回到老家結廬的,東都下令南方諸鎮北上救援,其餘幾家都被阻攔或者乾脆不動,此人卻接受了東都任命,以東川行軍總管的身份,引巴地黃蠻兵三萬北上去了。”張行稍作介紹。“此人若去,關中局勢多少好了些……那裡不缺兵,不缺人,還有數不清的倉儲,隻缺一個主心骨……當然,也不足以反複大局,畢竟人家巫族乃是傾巢而出。”
“所以說,要害還是東都跟太原,曹氏與白氏在耗。”張公慎脫口而對。
“不錯。”張行也隻是點頭。“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是壞事。”
張公慎不再言語。
而張行也懶得再說:“其餘局勢,你隻去問,便能問到,唯獨一件事情,所謂善始者善終,此間少年少女,皆是你帶著人引的氣,我不過是代為看管,不過幾日便要見築基分曉,還是你做個結果吧!”
張公慎誠懇俯首:“本就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