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太陽微微偏西,但並不灼熱,沒有風,使得煙塵乍起便落,也正是因為如此,營寨前的空地上,很多細節被看的一清二楚。
包括隔河觀戰的東都兵馬,也都能看個熱鬨。
按照之前黜龍軍的回應,此次出戰的是黜龍軍大將徐世英,而徐世英在黜龍幫眾的地位母庸置疑,其人作為黜龍建幫三大將之一,常年坐鎮白馬,掌握東郡,直麵東都,便是後來一度在某人成為首席時被立威了,來到河北也還是擔任實際上的軍事輔左,全軍副將。
如此人物,居然出來單挑,此番臨陣小計,未免過於成功了!
「白」字大旗之下,英國公白橫秋根本沒有去看趁機整隊的本部大軍,隻是在大旗下探著身子,死死盯著前方出戰的黜龍軍大將,眼神明顯有些……不解。
「此人是徐世英?」白橫秋忽然回顧來問。
「這應該做不得假吧?」一旁的親信大將孫順德詫異反問。「難道黜龍幫還派出來個假的出來送死?」
「會是徐師仁假扮嗎?」白橫秋追問,但馬上就自己否決了。「不對,我記得徐師仁是斷江真氣,此人是長生真氣……」
「那就應該是徐世英。」竇琦認真來對。「黜龍幫凝丹高手也是有數的,修行長生真氣的極少,當日黜龍幫起事時,那徐世英殺我侄兒,大概是剛剛有凝丹的兆頭,所以長生真氣顯露的很清楚。」
白橫秋微微一怔:「你說他三年半前剛剛凝丹?」
「是。」竇琦有些不安。「白公,有什麼不妥嗎?」
白橫秋看了看前方,麵色不喜不怒:「沒什麼不妥,畢竟是黜龍賊核心骨乾,算得上是天下英俊,三年就有眺望宗師的水準也不足為奇。」
周圍將左微微一怔,各自駭然。
竇琦醒悟過來,立即請求:「白公,賊人作弊,專門挑了個成丹高手來提揚士氣,如此讓孫都尉回來便是!省得落敗後被大家誤會,平白喪了軍心。」
「不錯。」孫順德也肅然以對。「白公,我不是徇私,一來,賊人確實是做了弊,取了個成丹的來赴凝丹的局;二來,這廝到底是年前剛剛跟你家二娘成婚,若萬一沒了,不好交代。」
「那又如何?」白橫秋聞言冷笑。「須是我們遣人上前挑戰的,撤下來,跟輸了有什麼區彆?你說他是成丹便是成丹?成丹和凝丹,古往今來,好像誰沒湖弄過一般?」
兩位將軍各自一肅。
「再說了,整軍大約隻需要小半個時辰,若是小半個時辰內就被人宰了,逃都逃不回來,那這種人給二娘當女婿,我兄長反而要厭棄。」白橫秋繼續冷冷言道。「真死了,再尋一個孫氏子弟給我兄長送過去便是。」
孫順德和竇琦對視一眼,都不再言語。
白橫秋閉嘴後也緩緩嚴肅起來,甚至呼吸有些粗重——無他,連徐世英這種黜龍軍核心的情報認知都有某種錯位,那麼毫無疑問,自己和太原軍都有些輕視黜龍軍的實力了。
另一邊,掛職為上黨都尉的太原軍將領孫嘉卻絲毫不曉得身後帥旗下發生的事情,他見到賊軍來將抵達跟前後簡直是大喜過望。
「閣下便是徐世英?」孫嘉看到對方有些沉寂,而且護體真氣明顯,乃是不擅作戰的長生真氣,不由戲謔來問。
全副披掛的徐大郎似乎心情不佳,隻是在張行借給他的黃驃馬上頷首。
「我叫孫嘉。」剛剛過門數月的白氏女婿昂然來對。「出身北地孫氏。」
徐大郎聞言隻是再一點頭,並不主動言語,但注意力明顯提升了上來,儼然,生死交戰在前,他便是再不情願也要認真以對。
「徐世英,當日在東郡,你殺我表兄竇並,今日我要
為他報仇!」孫嘉聲音愈發高亢。
徐大郎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相關事宜,卻是終於開口:「是竇並竇都尉嗎?被削了頭發白二娘的丈夫?」
「正是!」孫嘉本已經準備動手,得到回應反而一愣,一時隻能應聲。「我也要為二娘報仇!」
「我彼時在東郡做了一年郡吏,平心而論,竇都尉不算是個壞人。」徐大郎若有所思。
「這是自然,他是個儘忠職守的官人,而你則是個犯上作亂的賊人!」孫嘉聞言愈喜。「既知順逆,何不早降?我必在英國公麵前為你請一條性命出來!」
「閣下誤會了。」徐大郎看著對方,認真來言。「我這個人,確係從小做賊,而且殺了不知道多少人……這其中大多數都是江湖上廝混的,絕不是清白之人,唯獨我殺他們多也是為了爭強奪利,所以後來長大,常常為此慚愧;至於閣下的表兄,雖然不是個什麼壞人,可我殺他,卻是我徐世英生平殺人最痛快的一次,也是最引以為傲的一次,以至於當時便凝了丹,修行上登堂入室。」
孫嘉一時茫然,但聽到最後一句,心中一動,不由暗中振作,便揮動手中鳳嘴刀,大笑一聲:「誤會不誤會吧,你若不願降,便隻有死!咱們按照規矩來,隻在馬上地上作戰,誰先騰躍躲避,誰便算輸,行也不行?」
「好!」徐大郎應了一聲,便將長槍橫在身前。
孫嘉大喜,即刻拍馬而來,護體真氣儘出,仿佛又罩了一層澹金色鎧甲一般,鳳嘴刀上也是裹了一層澹金色,而且刀頭隱隱有放大延長的真氣凝固成型。
很明顯,這是大魏軍中數量僅次於三輝真氣的斷江真氣。
而用著民間數量最多長生真氣的徐大郎也毫不猶豫,打馬上前。
雙方交馬一合,孫嘉便更加振奮,因為他明顯察覺到對方氣力似乎比不上自己,修為也符合一個凝丹三年的尋常高手,再加上對方那戰陣上坑人的長生真氣,自己的勝算委實更大。
且說,此時天氣清明,四下空蕩,兩將你來我往,彷效古時豪傑陣上交鋒,隻在馬上做功夫,周圍士卒、遠處將軍,也是紛紛搖頭晃腦,交頭接耳,試圖看的更清,聽得更準。而不過十餘合後,這些圍觀者正以為精彩之時,戰陣上的孫嘉卻已經察覺到對方漸漸氣力不支了,心中愈發振作。
「當!」
第十五合,又是兵刃空中奮力一交,雙方各自打馬馳過,而待孫嘉孫都尉勒馬回轉時,卻見到對方明顯轉身吃力,尚未完成衝鋒預備動作,不由大喜,趕緊打馬向前,試圖占這個便宜。
對麵的徐世英儼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困境,卻乾脆不再強行轉向,反而就勢等對方靠近勒馬橫起,挺槍擋住對方來路。
孫嘉暗叫對方一聲狡猾,絲毫不懼,乃是同樣減速停馬,同時揮舞大刀去擺蕩對方長槍,是個要與對方停下戰馬,各自比拚力氣、技巧、真氣多少的意思。
而雙方兵器一接上,立即粘在一起,二人也都奮力使出力量、真氣來,準備決一勝負。
圍觀士卒更是趁機看清楚了對峙局麵,紛紛振奮起來。
然而,接下來形勢發展,遠超眾人想象,雙方兵器接上不過四五息,雙方不過剛剛發力之後,孫嘉忽然察覺到視野中有什麼不對,似乎有一團綠光在動,咬緊牙關去看時,那綠光居然已經到了對方兵器之上……原來,竟隻是對方的長生真氣湧出肩膀,在空中宛若實體一般打了個回旋,然後自肩膀上順著兵器湧來。
剛做好準備,來迎接對方兵器上的真氣發力,孰料,那股真氣順著長槍回旋盤繞,來到雙方兵器、真氣對決之處後,並沒簡單的化為鐵槍上青綠之光,反而如同一條什麼活物一般,抬起頭來,越過真氣交彙處,虛繞
著自家兵器,往自己身上而來。
而且,隨著那股真氣越來越近,卻也越來越快,然後在兩人中間兵器上空微微一盤,陡然化為一條青色巨蟒,口牙俱備,頭角猙獰,然後徑直朝自己張開青綠大口。
此情此景,委實奇異,孫都尉駭然一時,連忙收起兵器,試圖躲避。
孰料,自己甫一卸力去氣,那巨蟒居然瞬間騰起,以捕獵一般,猛地下撲,然後迅速爬上自家手臂。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孫嘉隻覺那股真氣仿佛真正的活著的巨蟒一般,居然不往自己護體真氣中鑽,反而在外圍盤旋遊走,瞬間便將自己整個勒住。
恰如尋常人被巨蟒盤住一般。
這還不算,巨蟒上身,孫嘉試圖逃竄,卻不料那真氣環繞自家兩臂一圈後忽然如真正蟒蛇、蛟龍一般張開大口,往自己右肩膀上奮力一合,一瞬間便覺得右肩沉重不堪,完全發力困難。
而徐世英全程不急不緩,隻是得勢不饒人而已,對方卸力他就壓上,對方逃竄,他就是釋放青綠巨蟒去纏去咬,更可怕的是,偷襲成功後,須臾片刻,便又有一條臂膀粗的巨蟒自身腰間濃鬱的長生真氣中竄出,往對方腰上盤旋而來。
緊接著,是第三條、第四條、第五條。
孫嘉早已經徹底惶恐,如何不曉得自己是中了對方計策,早早便大吼起來,兩側圍觀士卒也都意識到戰局發生變化,也都紛紛嘩然。
須知道,這些真氣花樣在唐時非常流行,那時候三一正教尚未一統江湖,很多門派尚在,最喜歡給真氣花樣起名字、定分類、立招式,而且戰場規矩多,文修更多。然而,自殘唐南渡以來,天下陷入混戰數百年,上下漸漸曉得,什麼規矩什麼花樣什麼招式,都隻是真氣與人體的結合使用而已,並不會因為你擺什麼招式就有什麼特殊效用,所以漸漸無人再理會這些,而更注重實際,也就是混著真氣一刀複一刀,一甲疊一甲而已。
故此,眾人看到這一幕,隻覺得神情恍忽,甚至有不懂行的人覺得這徐世英已經是宗師了,但真正高手卻曉得,這隻是徐世英對真氣的掌握細微程度驚人,在凝丹-成丹境界內該有的距離,完成了對真氣的精巧有力操控罷了。
當然,戰場上容不得多餘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