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離開後,殿內徹底沉寂下來,阿阮脫下鞋子,沒有音樂的足尖輕點,空曠的殿內她蝴蝶般飛舞,隱現在每一個角落,所到之處,根根紅燭墜地,垂掛的血色幕簾儘數燃起。
隻片刻的功夫,這個輝煌在南疆人民心中的聖地,淹沒在了火海裡。
舞步依舊的阿阮漸漸褪去一身繁重,露出一襲白裙,那是她初見他時的模樣,腳踝上,發額間,以及手腕處都掛著鈴環,久違的叮當作響聲,為此刻的深夜增添了一抹空靈之感。
傅恒再回來的時候,迎麵而來的便是一片熱浪,同行的人裡邊有一個新鮮臣服的南疆大臣,隻聽他一聲驚呼驟起,許是有些急切,脫口而出的是回語,被人翻譯過來。
他在喊著“輪回鼓”。
據傳由一整塊被畫上精妙彩繪的人皮製成,專業的法師們在人體頭顱上鑽出一個小孔,再灌入水銀使其皮骨分離。
正心焦的弘曆順勢看去,目之所及是遠遠的一抹白,閃耀在一片火光中,像一隻被爐火逐漸吞噬的精靈,進行著其生命最後的綻放。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掛旗。
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宴兮孰華予?(注摘自九歌·山鬼)
······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一麵,如此陌生,好像第一次認識她一般。
不再妖嬈嫵媚,也不再柔軟入骨,是虔誠有力,純粹聖潔,帶著融入自然的灑脫隨性,不同於以往的人間妖姬,更像來自遠古的神明。
傅恒和弘晝生平第一次合作,強強聯手一左一右的鉗製著弘曆,倆人對視一眼,幾乎都默契的使出了吃奶的力。
“皇上!您不能去,這火這麼大,已經······”,來不及了。
弘晝也深知根本救不了,更彆說他私心裡也是這麼個意思,巴不得對方燒成渣渣,回去對那位有個交代,此刻十分賣力的拽著人。
“皇上,有人救火的,太危險了您不能親自去!”,這話實際上就是安慰傻子的,情況都這樣了,在場的人心裡門清,明白再如何也隻是徒勞。
李玉更是爬在地上抱著弘曆大腿,哭得鼻子一把眼淚一把,不住勸著“我的爺啊,您實在不可衝動,什麼也不能同您的龍體相比呀~”。
進去的是一個人,出來的那可就是兩捧灰了。
眼見著阿阮的身影愈發模糊,弘曆眼眶充血,腦子漸趨從渾濁變得更加渾濁,直到最後的麻木。
而對於他們的掙紮與糾結,阿阮是全然不知道的,圓鼓上她享受著從未有過的輕鬆歡樂,在一圈又一圈的回旋中,隱隱約約的,好像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
飄匿於半空,若隱若現間朝她走來,熟悉感自心底溢出,是獨屬於她的天山使者。
她的阿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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