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裡端著個藥鍋,即使墊了兩層濕遝遝的布,仍然把手燙得通紅的。
他腳步匆匆地走到陳嘉沐身邊,藥鍋往石桌上穩穩放,一掀蓋子,熱騰騰地猛竄出白煙來,混著股極苦的藥味。
陳嘉沐幾乎要昏過去。
她上輩子沒怎麼喝過中藥,但知道中藥液的袋子剪開是不能聞的,聞了,被那股苦味一嗆,喝藥的意誌力先要減掉八成。
她每回都掐著鼻子硬往嘴裡灌,灌不完不能鬆手的,一鬆苦味就要翻上來。
寒梅見她麵色不善,以為是身子不爽,幾步走到銅子兒身邊,先低聲說了點什麼,那男孩的臉色似乎差了不少。
不過他的臉本就很白,顏色甚至可以說是不太正常。陳嘉沐略微留意了下,應該是塗了白粉,膩子似的一層。
陳嘉沐這邊目光還沒移開,就聽撲通一聲,小太監跪了下來。
跪在她腳邊,頭低垂著,隻留給陳嘉沐一個後腦勺看。額頭幾乎要貼著她的鞋了。
陳嘉沐嚇一跳,往後縮了縮腿,腰又痛起來。
“奴才銅子兒,見過公主。”
倒是沒有影視劇裡那種太監音的尖細,陳嘉沐鬆了口氣,她不喜歡夾著嗓子說話的男人。
隻是這禮行的未免太大,陳嘉沐懷疑自己一動就能踹到他的頭。
她放輕聲音道:“抬頭,我看看。”
伏在陳嘉沐腳邊的人顫了一下,緩緩地抬起頭。
陳嘉沐這才發現他並不是什麼男孩。或許是因為營養不良,他的身高體型看上去就像個十一二歲的小孩,但臉其實是長開了的。
麵白,眉不濃,似乎是刻意修過,眼尾像狐狸似的上挑,左眼頭與眼尾各有一顆小小的痣,眼型有那麼一點丹鳳眼的神韻,又帶桃花的一點媚態。
眼珠是淺淺琥珀色,泡濃的一碗茶似的,浮著一層水光。嘴唇抿的很緊,幾乎沒有了血色成為白白的一條線。
陳嘉沐留意去看他攥成拳的手,右手手背上果然有一塊類似銅錢的胎記。
“你叫什麼名字?”陳嘉沐彎下腰,他們的距離更近了一些,讓她能清楚地看到銅子兒麵上的兩顆痣,“你本來的名字。”
銅子兒屏住呼吸:“回公主,奴才的名字是……”
“方彥。”
話音落下的那個瞬間,陳嘉沐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方彥。
居然是方彥。
那個在小說開頭就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監,此時此刻就跪伏在自己腳邊。
他現在還很小,很脆弱,羽毛沒有豐滿的一隻小鳥罷了,而且還在她的籠子裡,隻要一伸手就能捏死的存在。
如果他現在就死了,是不是能改變這本書的結局?
哪怕隻有一點生的希望,陳嘉沐也想抓住,也想扭轉自己既定的未來。
一本書裡的配角或許是該死的,但既然她穿越而來,就是不想死,不願死,也不希望走無法改變的人生路。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她大聲命令道:“來人,把他給我拖下去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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