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她第一次在慕容錦嘴裡聽到類似的話了。
上一次就是在昨天,他見她的第一麵,慕容錦也是平白無故地來了句——“皇後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好像她一定得跟皇後扯上什麼關係才算個人似的。
陳嘉沐冷靜道:“將軍一杯酒便醉了,本宮並非皇後娘娘的女兒。”
慕容錦卻笑起來:“公主端架子時便會自稱本宮,像個小孩了。”
上揚的唇角扯著他麵上的疤痕,青麵獠牙的一副笑臉。月色將那道疤照得如瓷器摔出的斷痕,釉麵下是粗糙磨手的陶泥。
他的指甲蹭著陳嘉沐的嘴角:“有毛筆嗎?”
陳嘉沐趁機推開了他的手,轉身吩咐落雪:“給將軍拿支毛筆來。”
慕容錦被推了也不惱,在桌邊見酒壇,提著壇口拎起,又給自己倒上一杯。
那酒壇極重,陳嘉沐和落雪搗鼓了半天,才用麻繩拴著人托著,勉強順出來一壇。到慕容錦手裡倒成了個小玩意,拿起放下毫不費力。
陳嘉沐看他手臂鼓起的肌肉,又看看自己的,本就是兩條軟而白的胳膊,最近瘦下來更顯細長。
她在心裡暗算,慕容錦的胳膊不會比她的腿還粗吧?
落雪手腳很是麻利,沒一會就端著硯台與一支小毛筆出來,不大的石桌上已經擺了四隻螃蟹,硯台實在放不下了,隻能半個在桌上,半個懸在桌外,稍微受力就能跌下去似的。
慕容錦伸手要取那支筆,陳嘉沐卻先他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腕:“將軍要用筆,卻沒有討紙,是想寫在何處?”
“寫在臉上。”慕容錦的手腕一翻,將陳嘉沐的手壓住了:“公主,美玉是有瑕的。”
他的力氣太大,陳嘉沐怎樣都拗不過他。男人壓著她的手背,站起身,左手挑起筆,筆尖在她的麵上一點,又一轉筆鋒,這次點在唇角。
毛筆尖點墨,很涼,像被鬆針輕輕地戳一下,陳嘉沐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慕容錦倒是坦然。
他欣賞那兩顆痣一般的墨點,如同畫龍點睛,一幅傳世之作。
顯然,他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
“公主麵上無斑也無痣,顯得太素。”
陳嘉沐心說這算什麼素,你直說自己臉上有疤看不得彆人沒有不行嗎。
但她嘴上還要過得去:“將軍麵上有瑕,也算美玉。”
慕容錦笑起來,收了手,毛筆落在硯台之中。
陳嘉沐猜他是想給自己一個麵子,男人眼底沒有笑意,顯出一種詭異的冷。
“公主還是少提臣麵上的疤吧。”他將那碗中的螃蟹扔在桌上,倒上滿滿一碗酒,語氣甚至可稱為挑釁了,他朗聲道:“公主與臣同飲一杯。”
陳嘉沐隻得接過慕容錦空餘下的杯子,用帕子擦淨了,在杯子裡倒上一點。
那酒她並不敢喝,本就是來路不明的東西,酒發酵不好還容易死人。彆看慕容錦現在活蹦亂跳的,但也不排除是喝的不夠多。
畢竟這個身高體型,推去醫院麻醉,估計都要比彆人多打兩針。
杯碗相撞,慕容錦一抬碗,幾口便喝了個精光。陳嘉沐不懂酒,但也猜出這酒壇裡的酒或許很是香醇,她裝作喝酒的樣子,實則隻用唇縫蘸了一點,很快用帕子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