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清楚地知道,隻要他想,那個位置就是留給他的。
宮內的太監沒了根,死得比彆人更早些,三十歲就已經算是長壽。
陳渡重用太監來監管文臣,也是看中了他們活不長的一點。
權力不能一直掌握在一個人手裡,但太監不會有這種煩惱。死亡比任何降職被貶來得更快準狠。
陳渡身邊已經死過一任太監,他太懂得這無需多加管束的清閒。
至於高勒,雖然算是太監中比較長壽的一個,但也隻不過是年輕的風燭殘年罷了。
他給自己找了不少接班人,但能接下權杖的人太少。不是笨得讓人膽戰心驚,就是得知自己即將掌權後壓不住脾氣。
他們太監就是比正常人更會陰陽怪氣。跋扈慣了,被陳渡看去,打發出宮是小事,減了高勒身上的信任才是大事。
但是方彥不一樣。
早些時候,為了能順利地出宮送信,高勒手底下的臟活爛活他全部親手去做。
他夠謙卑,也夠不要臉。踢他打他他能笑著爬過去討好,罵他是狗他真的能對著你學上幾聲。
他學什麼都快。知道怎麼侍候皇帝,知道應何時進退。皇帝說臣子辛苦他就懂得讓親兵“敲打”,皇帝說宮中太熱他知道要把多餘的下人賜死。
皇上要監視的人,他可以監視,皇上要殺的臣子,他可以去殺,皇上要對散播謠言者施以極刑,他可以屏住呼吸盯住那地獄般的景色一動不動。
有些事第一次做覺得難,做多了也就習慣了。人與畜牲並無什麼不同,他們做太監的更是。
閹過的畜牲,還要比未閹的畜牲更乾淨些。
方彥知道自尊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為了地位,也為了權力。
他可以叫高勒乾爹,沒日沒夜地侍候那個脾氣古怪的帝王,再把宮內地牢裡的垃圾找地方掩埋。
得到權力的過程比他想象中更快。
冬至祭祀,上上下下,高勒負責了七分之五,再分給他的有一半以上。
宮中任何組織的運轉都在太監的監視之下。他終於接過了這隻眼睛的一半。
隻要高勒一死,他作為唯一的得陳渡賞識的太監,就會立刻吞吃掉高勒的勢力,代替他成為新的“倀鬼”。
就連琉璃宮也會被納入這眼睛的監視範圍。
方彥的手微微顫抖,最後洗了一遍帕子,將床邊的水換掉,又將窗打開一個小縫,將混濁的香氣換出去。
陳嘉沐正在穿衣服。
她懷疑方彥其實根本不懂得如何服侍女子。寒梅說,宮中妃子與太監私通並不罕見,有些人雖然已經沒了根,但未必是愣頭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