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正直的人開玩笑約等於自討苦吃,陳嘉沐已經完全理解了。
但眼見著趙轍一副“我一定會準確傳達消息”的樣子,她也不好意思承認自己隻是隨便說了句玩笑話。
短暫地沉默後,她妥協地囑咐一句:“若是慕容錦看完信後表現得很生氣,你就幫我說兩句好話。”
趙轍肯定道:“公主!不會的!”
也不知道是不會生氣還是不會說好話。
陳嘉沐在心裡歎氣,低頭看起了書。
趙轍拿了回信,也真的不再看她,專心致誌地守起殿門。
琉璃宮平日裡不會有人來,守殿門的活隻是站著發呆而已。
陳嘉沐知道寒梅的意思:趙轍本就不是會服侍人的太監,趕又趕不走,在琉璃宮內不給她們添麻煩就已經很好了。
陳嘉沐偶爾瞥他一眼,趙轍站得認真,目光炯炯,門神似的。她也就不再管他了。
對著門口看書,風冷了點,采光卻不錯。
落雪路過門前時,給陳嘉沐添了件兔子毛的披風。還是陳清煜送過來的,瞧著跟他那日出宮穿的衣服是一套,桃紅的蓮花圖案掐了金邊,裹在身上也暖和。
小說的世界裡沒有電燈,蠟燭又是火源,陳嘉沐上輩子就是個注意消防安全的好孩子,這輩子也不經常在火源旁擺弄紙製品。
再加上點蠟燭看書寫字費眼睛,她把要用眼的小事都排在日落之前。
等門外天色稍晚,她便將書本收起來,放在一邊的桌上,等著寒梅落雪傳膳來。
這本書她已經看完一小半。是個講老虎修成人形,報答獵戶不殺之恩的話本子。
仙仙妖妖,靈異怪談,算是這裡比較流行的話本題材。
陳嘉沐還看過主角是狐狸精和書生的話本,這兩本書都是落雪寒梅在何釗那兒拿的。
首頁夾著一張紙,上邊寫:從佳,我讀不了第一世沒見過的書。這本打開是無字的,但書的名字很有趣,買給你看。
陳嘉沐實在難以拒絕。
每一本書中都夾著些紙條,寫寫畫畫的。有的是她的畫像,也有是一些塗了色的花花草草。
何釗偶爾也會在紙背麵留一個日期,陳嘉沐翻了幾本,找到最早的一張蘭花簽,背麵的年份已是兩年之前。
年份稍早的,基本都是景物,一些近期畫的就是畫像居多了。
她很難想象何釗買這些書時到底在想什麼——隻能看見名字的書,打開是一片空白,他靠猜測來判斷書裡寫的是什麼。陳嘉沐收到的書幾乎都是話本或者怪談。
他輪回了那麼多次,明明知道陳嘉沐不會見他。
一世不見,世世不見,卻還是執著地將書買下來。
她沒參與過的那些時光,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買書,畫畫,滿心期待地等著這一世可能會不一樣。
他終於等來了。
隻是陳嘉沐已經不是書中的陳嘉沐,換成了自己這個穿越而來的冒牌貨。
到底是兩情相悅,共同奔赴,還是她在獨享一份不應該屬於她的戀情——陳嘉沐自己也說不清。
如果她死後不會參與到輪回之中。給何釗留下一個稍微有那麼一點改變的人生,已經是她能力的極限了。
陳嘉沐每每想到這都會覺得無力,但每次讀何釗送來的書,她又很難不去想。
她想在下次見麵之前多讀完幾本,也給何釗講講他看不到的故事。
天色晚了人也更脆弱敏感,一恍神的功夫,太陽已經幾乎完全落了。
她宮中第一次有這麼多人,寒梅和落雪把那個叫福之的小太監拉去小廚房幫忙,晚膳除了禦膳房傳的幾道菜外,又多了一盤糖醋小排。
福之和趙轍在小廚房吃,落雪和寒梅陪著陳嘉沐在屋裡,桌上還擺著陳嘉沐沒繡完的花,寒梅見了就問:“公主這是給誰繡花呢?”
陳嘉沐對自己的作品很是滿意,雖然繡工和以前相比大差不差,但繡的牡丹顏色豔麗奪目,離遠了看就會忽略繡工的不足。
她說:“沒想好送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