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沐把琉璃宮門閂緊了,門口有落雪寒梅兩人看著。
她回過頭,手裡端著的蠟燭流下蠟淚,溫熱稍刺痛的觸感,燙著她的手指。
地上拖出長長的一道血痕,罪魁禍首被扔在寢宮角落——吸飽了血,重而冷的幾件血衣,散發屠宰場一般的腥臭氣。
陳清煜倒在陳嘉沐床上,像毫無生氣的一具屍體,渾身隻剩一套米白的褻衣褻褲,能模糊看到薄衣料下一條肌肉萎縮的腿。
陳嘉沐做好一切準備,才走回陳清煜身邊。
蠟燭戳在桌邊,她用沾了水的帕子擦他的手,把每個指縫中藏著的血汙擦淨。
陳清煜的手指長而細,指甲薄薄的,修剪得正好,指甲縫隙中的血難以清理,陳嘉沐將他的雙手浸入水盆中,盯著他的指尖發呆。
直到兩隻手恢複原本的顏色,她將粉紅色的一盆水倒掉,又重新換了盆新的,這回去擦陳清煜的臉。
這孩子比之前見麵時更像一具枯骨,沉屙難起,散落未束的黑長發襯得一張麵色慘白的臉。
他嘴唇發烏,緊閉雙眼,眉間緊蹙,命不久矣一般。
陳嘉沐用溫水擦了許久,才見陳清煜眼皮一動,下一秒,伸手握住了陳嘉沐的手腕。
力氣小得陳嘉沐一動便能甩開。
“是我。”她放輕了聲音,回握住陳清煜的手,“我叫寒梅去找你,見你暈在宮道上,就先帶回琉璃宮了。”
陳清煜猛地睜開眼。桌邊的燭火先入目,他一隻眼的瞳色太淺,刺得流淚。
陳嘉沐的臉離他很近,麵上未帶妝,白淨嫩軟的臉蛋上並無慌張。
他盯著陳嘉沐的眼睛。
“皇姐——”
“皇姐,那宮女……”
他急著要解釋,卻被陳嘉沐捂住了嘴。公主眉眼間儘是溫柔的笑意:“不要提。”
或許是確認陳清煜不會再說話,她才移開手,再擰了帕子,擦陳清煜的眼角不受控製湧出的淚水。
陳清煜愣了一會,但還是小聲道:“那宮女不是我殺的。”
陳嘉沐點頭。
她早就想到陳清煜會邁出第一步。
玩弄屍體的凶手並不常見,拋屍地又並不躲著人,明晃晃地就要給人看似的。
不會是激情殺人,激情殺人後第一時間應該去掩埋屍體,而不是送入肉房。
更像是仇殺,且剃了腿肉,凶手在炫耀自己的作品。
不用腦子想也猜的到是誰的手筆。
陳清煜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於她而言都沒有什麼區彆。
“下回再做類似的事,要把自己藏的好好的,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更不要昏倒在宮道上。
陳嘉沐說完,迎著陳清煜呆愣的目光,忽覺自己的話有些冷血。
她在縱容一個殺人犯,甚至還在提醒他要小心作案。
可是陳清煜早就和她坦白過自己心中的恨意,她管教了又能如何,想偷糖吃的小孩又不會因為父母的嗬斥滅了心裡的渴望。
更何況陳清煜已經恨了這麼多年。
她隻是個半路穿越過來的人,沒資格對他的行為指指點點。說句不好聽的,如果她沒有穿越,陳清煜甚至不用像這樣提心吊膽地蹩腳地解釋。
陳嘉沐收起帕子,把盆裡的水倒了。回到床邊,才發現陳清煜盯著角落的血衣看。
“那衣服你還要嗎?不要的話,我一會叫落雪拿到地龍的火道那燒掉。”
陳清煜緩緩地搖頭:“不要了”
他伸出手,陳嘉沐就把自己的手遞過去,讓他抓著。
“害怕嗎?”她輕聲問,“宮中似乎並沒嚴查,說凶手已經被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