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沐看著何釗。那是個立直的半透明的屍體。
活人和死人,到底還是不一樣的。就像屍體和睡著的人暈眩的人不能同等的對比,這由燒著的骨而生的,何釗的某個前世,是真真正正的死人。
陳嘉沐不能長久地盯著他看,不然總覺得那雙渙散的眼睛底下藏著蛆蟲,或者彆的什麼東西,要隨時爬出來。
她有一點怕蠕動的蟲子。
陳嘉沐彆開眼,問:“何釗,你是不是瞞著我許多。”
何釗遲疑,但點了頭,似乎要解釋什麼。
陳嘉沐卻先他一步,找出另一麵鏡子,去照他身後。
勉強連接的兩截身子,斷口處深可見骨,肉是刺目的白,像魚肉。
他這次沒躲,低下頭,骨肉就損壞的拉鏈一般扯斷,脆弱得也一副魚骨樣子。那顆頭能見著半個截麵,搖搖欲墜,隨時要與身體分開墜地似的。
不知怎的,陳嘉沐突然感覺他有那麼一點像刑天,幻想把他的五官拆分挪到蓋住胸腹的位置,手裡拎著斧頭,她就有點想笑了。
她懷疑自己精神出了一丁點小問題,但嘴邊的玩笑又憋不住:“你有點像阿拉丁神燈。”
何釗寫:那是什麼
開玩笑最忌諱的就是要解釋玩笑,陳嘉沐被一個問題澆滅了說笑的興趣。
她說:“一個燈神,你擦擦他的燈,他就會飛出來實現你的三個願望。”
何釗又寫:嘉沐有什麼願望。
陳嘉沐麵無表情地想,她的願望是早點走到原身死亡的劇情,好回到現實世界。但對著何釗,她也隻能笑一笑,說:“我先來實現你的願望吧。”
何釗神色真摯的,他好像說了一句話,但沒寫下來。陳嘉沐不會讀唇語,疑惑著嗯了一聲,卻見他後退一步,好像要寫什麼東西。
還未落指,燭火晃動得比剛才更厲害。
何釗隻好停手了,轉而寫道:想說些慕容錦的事。
陳嘉沐明白了——就算他成了鬼成了死人,也擺脫不了身上的限製。
這弱智的劇情依然不允許他邁出一步。
她道:“算了,我也沒那麼好奇。”
何釗苦笑,過來擁她。
鏡麵中映著他們兩個的臉,和何釗長而白的一雙手臂,兌了水的牛奶顏色,霧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