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煜沒有回話。他的手向枕下摸,把摸出來的東西塞到陳嘉沐手裡。
那是一封已經折過許多次,皺巴巴的信。
陳嘉沐把它展開,小心翼翼的,露出信紙上歪歪扭扭的幾行漢字來。
寫信的人,似乎對漢字很不熟悉,一筆一劃,照貓畫虎一般筆畫軟綿。還不如陳嘉沐剛穿來的那幾天練出來的,然而一字一句,不忘關懷叮囑,為首四字,正是“吾兒清煜”。
“清煜”兩個字寫得巨大無比。
陳清煜說“是我生父的信。”
桑仡,離得太遠了。他忘了自己的血脈,也不記得自己的故鄉,但他的生父都記得。
“皇姐,我有的時候會想……如果我沒有回來就好了。”
“或是死在我出生時遭遇的那場戰爭裡,或是隨著父母流亡一生。我的生父也可能如今日般這樣,重回王位,重建桑仡,而我在家鄉的土地上活一輩子。”
“但是這樣,我就見不到你了。”
陳清煜抬起頭看陳嘉沐。
“皇姐,你來的好晚……”
陳嘉沐裝傻“剛知道你要離開我就來了,晚在哪裡?”
陳清煜笑而不語。握著陳嘉沐的手,很用力的,像是在交換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但很快,他想起什麼,說“皇姐留在宮中要小心陳璟,他說的話皇姐一概不要相信。”
陳嘉沐一愣。
陳璟這個名字,她著實有段時間沒聽見過了,久到她一瞬間想不起來這人長什麼樣子。
她下意識問道“怎麼突然提起他來了?”
陳清煜哼了一聲。
他說“皇姐,如果我不解釋的話,你願意信我嗎?”
陳嘉沐說“有什麼不信的?”
“那我就不說了,”他將自己的身子,更近地貼過來,但或許是屋內太靜,他又轉意道,“皇姐,我有一個秘密,一直瞞著你。”
陳嘉沐在心裡笑。她感覺陳清煜今天簡直太反複無常了,奇怪到有點幼稚,在給她遞話,她很積極地回應道“什麼秘密?”
陳清煜說“你知道了不能恨我,也不許不理我。如果你討厭我了,那我到了桑仡就不敢再給你寫信了。”
陳嘉沐笑“好吧,那我保證不會和你斷絕姐弟關係。”
“斷絕姐弟關係,”陳清煜重複她的話,“皇姐在哪學的詞。”
他正色道“是陳璟把你……把之前那個你推下水的。”
陳嘉沐難以置信地啊了一聲。
一股涼意,從她的尾椎骨升起來了。
陳清煜說“他信誓旦旦地炫耀過,說你已經死了。他的人把你撈上來,眼見著咽氣了,再扔回去的。”
“所以我聽見你醒來之後……”陳清煜又問道,“皇姐,你會恨我嗎?”
陳嘉沐搖搖頭“你說。”
“我當時……其實有點詫異,在琉璃宮見的第一麵,其實我……”
“我想斬草除根。”
陳嘉沐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陳清煜飛快地解釋道“但是人剛睡醒的時候其實很難控製自己的表情你當時看我的樣子實在太傻了我就感覺你是不是已經變成癡呆了我想逗逗你讓你認為我是個好弟弟結果你真的信了你還這麼照顧我皇姐我知道你的殼子裡裝的不是你我也感到你對我非常縱容我真的離不開你了皇姐對不起。”
陳嘉沐?
“你當時盯著我看……皇姐,你肯定忘了。我把自己說的好慘,你就拿一副要哭了的臉看我……我從來都沒有被那樣盯著瞧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