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錦醒來時,感到自己似乎做了很長很久的一個夢。四肢和頭腦都是麻痹的,隻有眼睛捕捉到很不尋常的人像。
他的床邊站著一個臉色慘白的人。
那並不是正經的一張床,頂多算是壘起來的矮榻,將他高壯的身體束縛住了。而這個人,也似手長腳長的鬼影,額頭眼皮,全都湧出雨水一樣的汗。他整個人從內到外正在被無形的力量擰乾。
慕容錦嫌惡地皺起眉。
他對任何投誠於自己的人都沒有什麼好感,不忠誠的人,到哪裡都不會懂得絕對的忠誠。他有那麼一瞬間,懷疑過這人是為了殺自己才出現在這裡——在四周靜悄悄的黑暗裡,這樣慌張著出現,本就不是什麼正常的事。
他動了點心思。躲開正在滴落的汗,沒好氣道“什麼事,說。”
那人眼珠一下子縮緊了,在眼眶裡幅度很小地彈跳“死了。”
“誰死了?”
他的嘴唇,被漿糊粘住一樣,兩個字從他口中掙紮著逃出來“陳渡。”
慕容錦的手腕下意識一動。
他直起身,毫不猶豫地抽出床邊歪著的佩刀。
溫熱的雨下起來了。
正坐的慕容錦,倒下的屍體,還有比眼淚更熱,更磅礴的血雨。
慕容錦的心很平靜他不能讓任何自己不信任的人知道陳渡的死訊。
陳渡是突然死去的。
平壽殿的下人,密切地關注著他,就連他呼吸都頻率,眨眼的速度,都要一一默記比對。然而他的死就如一種厲鬼索命的故事,更聲一響,他就悄悄地沒了生機。
就像是更聲帶走了他的靈魂。
慕容錦從殿外來時,已經換好了新鮮衣服,穿得格外漂亮挺直,窄袖長靴,月白緞子衣裳,一身月色一樣,帶進來皂角和與他十分不適配的花果香氣。
他緩慢地移動到陳渡的床邊。
這個人死了,死得很安詳,沒有痛苦,沒有受到什麼折磨。他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嘴唇張開了,渾身上下的肉都變得僵硬。
慕容錦摸他的脖頸,手腕,又翻開他的眼皮,掰他的牙齒。他像是對待一具倒在戰場上的屍體一樣,檢查他是否有生還的可能。
慕容錦問“他怎麼死的?”
守在他身邊那如花似玉的宮女低眉順目,手還是顫抖的,柔聲回“方才皇上……他,想要吃一點魚湯,叫人去取,剛說了一半話就倒下了。”
“倒下了,然後呢?你們自作主張地把他送到床上來了?”
宮女說“不是的……”
“是他倒下之後自己爬回去……呃……”她狠狠地閉一下眼睛。
“說完,他怎麼了?”
“他……好像……爬動之前就已經……”
“已經死了。”
“不會有這種事,”慕容錦笑出聲來了,“死人是不會動的,回光返照倒是有可能。”
他心情不錯地闔上陳渡的眼皮,直起身,但越看麵前的人就越覺得眼熟。他好像在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陳渡,他站在這裡,是同樣的欣喜若狂,放鬆非常。
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有什麼東西被他遺忘了,被人為地改變了。
慕容錦細細地回想。
這不像是他預知過的未來,但也不像什麼夢境,所有的感情,動作,捕捉到的畫麵,都太真太實,他甚至能想起殿內燃燒的……
格外濃鬱的熏香氣味。
慕容錦閉上眼,深呼吸。
他在想自己沐浴時為何下意識用了花果油。看似是沒有目的的一次嘗試,但真的是那樣嗎?
誰的身上有花果香氣?
很久很久,慕容錦睜開眼睛。
陳渡的身體,已經在慢慢地變涼,變硬。宮女在他口中塞入防腐的玉珠,叫他含著,但他體內的血早已不再湧動,手指上浮現出青青黃黃的淤痕,像一株正在枯萎死去的樹,落下一片斑駁的樹葉。
然而這棵樹留下的樹乾,種子,依然在蓬勃地,充滿活力地生長著。
他扭過頭,吩咐道“再過幾日……找個雨天,叫琉璃宮那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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