鳧兒吞吞口水。
陳嘉沐的臉是陰冷的。比秋日烏雲下的天還要冷。
鳧兒嘴裡明明乾得發澀,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向下吞咽。陳嘉沐看著她繃緊的臉,了然“慕容錦真的走了嗎?他現在指不定在哪個角落裡等我的反應。你,還有你。”
她又點了點平兒“你們隻是他的眼線而已。不是喜歡監視我嗎?他想說的話,不用借任何人的口說出來。想說什麼直接跟我說就是了。”
鳧兒好像有點怕她。
陳嘉沐滿意了,要回寢宮,背對著平兒鳧兒兩個,她一絲不苟的表情終於支撐不住了。
陳嘉沐心裡隻有深深的無力感。
她前一天還在盼望著要是有人能跟她說說話就好了。哪怕就是陪著她,隻要不是慕容錦,她都願意接受。
但是今天,她又喪失了所有交談的欲望。
慕容錦隻有一個,慕容錦也可以有很多個。隻要他願意,陳嘉沐接觸到的所有人,都可以是他的眼睛,耳朵,是他的分身。都是慕容錦。
她能跟誰說?不論和誰說,都是對著慕容錦說,一句話就算讓人嚼過三遍,也得原封不動地吐進慕容錦耳朵裡。
有什麼意義。
陳嘉沐太久沒走路,剛才她想看侍衛的樣貌,走的急了些,現在回去走的卻慢了。一步一步,踏在刀尖上似的疼。
平兒上前來扶著她。
“公主可有什麼想玩想看的。”
陳嘉沐感覺她在套近乎,冷冷地說“沒有。”但有人扶著,總比沒人扶著強。陳嘉沐把身體的重量往她手臂上傾,自己也稍微舒服一點,走幾步,還是覺得麻煩人了,才又說“慕容錦把什麼任務交代給你們了?”
平兒說“皇上隻讓奴婢照看好娘娘……公主。還有,告訴公主秋狩的時間……”
“是照看好。還是看好?”
陳嘉沐沒看平兒,她心裡有自己的答案。
平兒也沒了聲音。她連頭都低下了,很不好意思,糾結半天,才下定決心似的扭捏道“公主,奴婢……昨日在窗外看了皇上……所以皇上並不信任我……”
陳嘉沐這才看她一眼“不信任你,還把你留在琉璃宮做什麼?”
平兒說“奴婢也不知道。”
陳嘉沐還是懷疑她。看她手忙腳亂地解釋自己真的被慕容錦發現了“昨日奴婢在寢殿外候著,是想看看公主是人是鬼。那時候,皇上正給公主梳頭,用的是綴金銀長線的簪子,又喂了公主水。”
陳嘉沐臉微紅。
喝慕容錦遞的水,就像吃嗟來之食。她是渴得快暈了,不得已才喝的,但被人瞧見,就有點私情被撞破的意思。
她打斷平兒,直接問道“慕容錦怎麼看見你的。”
“那時候……奴婢看得久了,本來想走,可惜皇上在屋裡叫人侍候。奴婢在屋外等,皇上剛叫人,聲音也不大。奴婢就應聲了,正好就是在窗邊響。”
她沒有說自己是半夜裡好奇又去寢宮外看才被抓住的“奴婢被叫進去,發現公主就睡在床榻上。”
陳嘉沐怕她再說關於自己的事,又岔開了“他知道你在窗邊站著,和你說什麼了?”
平兒的大拇指中指捏著自己食指,反複幾下,終於尷尬道“沒說什麼。奴婢以為自己要被砍頭了,不過等了一會兒,什麼都沒發生。皇上隻讓奴婢看好……照看好公主。”
陳嘉沐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後來的話,就是皇上出去和鳧兒說的了。奴婢那時很怕跟過去會觸皇上的黴頭,就留在公主的寢宮中。給公主擦了臉,掖了被子,又收拾了桌上亂放的物件。遲遲沒等到皇上回來,再去看時,發現皇上已經走了。但他和鳧兒說了什麼,鳧兒一直不肯告訴我。”
陳嘉沐開玩笑道“可能是希望她在我麵前說他的好話。”她難得被平兒的話勾起一點興趣,追問她“你和鳧兒是一起進宮的?”
平兒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自己的事“不是一起進宮,不過也差不了許多。我和鳧兒是由專門的嬤嬤教導的,隻能在琉璃宮做活。再往遠去,就不允許了。”
“你們算是……好姐妹?”
平兒搖頭“奴婢和鳧兒隻是一起侍候娘娘,沒有彆的關係。”
陳嘉沐點點頭,半信半疑。
她剛在鳧兒麵前甩下臉,平兒就立馬表現得這麼貼心熱情。她不好分辨這到底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計劃,還是說平兒真想踩著她對鳧兒的懷疑上位。陳嘉沐自覺身上沒有什麼能讓平兒圖謀的。又問“那你見過方彥嗎?你們叫他青俞。”
平兒誠實答“沒見過。但聽說過。之前奴婢打聽公主的來曆時,宮外的太監叫奴婢彆問了,怕被青俞公公割了舌頭。”
她說完,卻見剛才還興致勃勃要問她話的人,打蔫似的突然噤聲了。
陳嘉沐無言地走回自己寢宮,又在屋裡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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