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錦把這特殊的禮物放起來了。
就放在他的寢宮,放在養著花的櫃子上,依然用帕子包好了,嚴嚴實實的,像生怕一顆夜明珠的光亮透出來那樣。
他不讓任何人碰那東西,有時自己拿出來,隔著水晶去看裡邊的內容物,對著燭光,來回晃一晃。一顆眼睛,就這樣跟著他的動作,左右看一看。
方彥知道他拿走了使者帶來的東西。
但就算方彥知道陳清煜的東西被他收了去,也隻能怪時候不對。偏偏是這時候送來——方彥的管控最鬆懈的時候。
他病了,之前那些在宮中如魚得水的手段沒用了,這隻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慕容錦有意地要排擠他,影響他。慕容錦甚至都不需要做什麼,方彥的能力自然會越來越輕。
這麼大的後宮,住著人的時候還好,有人就不免會有紛爭有交流,方彥手底下的那些太監宮女,也就是順勢的一根一根針,無聲息地插進這宮中每個人的聯係裡,隻要有人在,他的權力就永遠被輸著血。
但現在,宮內無人了。
一個娘娘都沒有,皇親國戚也沒有,血洗過一遍的後宮,慕容錦留下的,隻有他和陳筠。
慕容錦沒有娶一個女人在宮裡監視自己的打算。更沒到需要靠婚姻穩定權力的地步。老天太偏愛他了,他走的每一步都彆人的幾步十幾步,剛做皇帝,他做得還很輕鬆。於是宮中空著也就是空著。
方彥手裡的這些針,紮進人群裡,能引出流淌鮮活的血,紮進空氣裡,就隻能叮叮當當地掉在地上。
他在宮中本來有千萬隻晝夜睜著的眼,這時候眼睛眯起來了,視野縮小模糊了,陳清煜才恰巧送了一顆來。
簡直是天意叫慕容錦拿到的。
慕容錦很感謝天意。他心情好了,看什麼都好。就是無事時要出城逛逛,遇見方彥在宮牆邊立著,他也會覺得方彥很好。
一個太監而已。
穿著披厚毛的大氅,也就是個穿得好一些的太監而已。
隻有一點不好——他不能當著方彥的麵去琉璃宮。慕容錦覺得很煩。他動過殺了方彥的念頭,但不知為什麼,所有暗殺毒殺的計劃全部失敗了。方彥的病大好之後,他不再給陳嘉沐血,生怕方彥看見她。
但一直瞞著,並不是上策。陳嘉沐沒有身體就不能吃飯,宮女看不見她,也說不定她什麼時候就偷溜走了。簡直就是在琉璃宮養一隻貓,要麼餓死了,要麼逃走了,最好的情況,是她依然在琉璃宮裡待著。
時間久了,總有餓死的時候。
慕容錦忍了一天,第二天就忍不下去了。他上朝下朝,路上總想起陳嘉沐的後背,腰底下一節一節的骨頭,隨著她的動作凸起來,再餓下去,說不定就要折斷了。
像荷花莖子一樣折斷。
回到寢宮,他下令要搬到琉璃宮去。剛說一小會兒,方彥果然就殷切地找進來。
穿著大氅的太監,木著一張臉,腳步輕,但走得特彆快。他見慕容錦,最開始是要低頭的,不過那時候他還是個沒名的太監,慕容錦也隻是個將軍。現在,慕容錦做了皇帝,方彥反倒不低頭了,直直地看他,嗓子比男人都要更啞“不行。我不同意。”
慕容錦樂了“你算什麼東西?”
“方彥,你之前能管著我,是因為我還需要陳渡。我們都需要陳渡。他活著,死了,不管什麼樣子,隻要在這個宮裡,你就還是有價值的。現在你有什麼底氣說你不同意?”
“真當你還是那個青俞了?除了陳筠,這宮裡還有哪個人認你?”
“你……”
他還想再說,但門影影綽綽的,好像來了人。可前殿的宮女不會突然跑到這裡來,更沒有來人不通報的道理。
是他養的貓來了。
陳嘉沐,就像敞開的門送進來的一陣冬天的雪,穿得一身白。
她衣裳白,臉也白,一位年輕的漂亮的死了駙馬的公主,被慕容錦打扮做一個寡婦。走進來,是真的悄無聲息。
方彥回他的話,他一點沒聽見,滿眼隻有陳嘉沐停在方彥身邊,伸手摸了摸他手背的骨頭,青色的筋絡,勾他手腕上戴著的一串佛珠。
她說話,方彥聽不見,慕容錦卻聽得一清二楚“很久沒見你戴了。上一次……還是我剛來時,要死的時候……”
他不是有信仰的人。他隻有目的。
有什麼東西,是他求而求不得的,隻能向一個虛空的神明討要。
慕容錦咬著牙。他不能被方彥知道這裡還站著第三個人,雙目炯炯地死盯著方彥的臉,還有他那張不知道在說什麼,但一直開開合合的嘴。餘光裡,陳嘉沐抱了方彥一下。
她穿的太白,方彥的大氅太黑了。伸手過去,就像極白極亮的日光,在啄蝕他的身體。
卻不是傷害他。陳嘉沐在給他溫暖。
慕容錦的表情要維持不住了。特彆是,陳嘉沐的眼淚落下來的時候。
第二次了,上一次是為了何釗,這一次是為了方彥。沒人看得見她的眼淚,沒人心疼愛護她。她卻大方地去憐惜彆人。
總有一次。
慕容錦瞄向桌上的瓶子。
總有一次,陳嘉沐還會為了陳清煜哭。
喜歡這麼多瘋批到底哪個是男主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這麼多瘋批到底哪個是男主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