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嘉州，此地位於峨眉山下，這裡的蜀民自古便行打井熬鹽之事，若像閩粵這種沿海地帶，煉鹽倒不算是一件難事，海水可謂取之不儘用之不竭，隻需經過引流晾曬熬煮精煉即可，但像內陸地區，采鹽卻是非常辛苦的事情。
通常，這種采集鹽鹵的井口隻有一個碗那麼大，但卻動輒深達幾百米，匠人們采用衝擊式鑿井法，在井口搭一個特殊的架子，通過人力踩踏在杠杆作用下將錘頭帶起，接著不斷鑿砸地下岩層，待岩層破碎，再往裡麵不斷注入水，這樣鹽鹵便會浮上來供人抽取。
至於井的位置也是大有講究，有時候一個沒選好，鹵子沒采出來，卻發現了一些另外的副產品。
漢代時，鹽戶便在鑿井時發現了可燃氣體，稱之為“火井”，並就地取材用此物做燃料來熬煮鹽鹵，這玩意在後世被稱之為天然氣。
大明正德十六年，嘉州造出了一口石液井，深三百多米，北宋科學家沈括曾將其命名為“石油”，這口嘉州油井，應該說是全世界第一口石油豎井，從中采集到的原油，大多被用來製作猛火油，用以在戰場上發揮作用。
像火油這種東西，在大夏的軍隊中也得到了廣泛運用，比如擲彈兵投擲的燃燒彈，也是偵察氣球的燃料，這東西並不是單純的原油，也添加了其他成分，否則是很難燃燒起來的。
“有進展嗎？”
樂山縣，渾身臟兮兮的宋應星推開木門，院子裡正有一群人忙的熱火朝天，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套巨大的陶瓷蒸餾裝置，在滾滾烈火的炙烤下散發出極其刺鼻的味道。
這裡是大夏工部勘探司的一個分駐點，此人是這支石油采煉小組的組長，專門負責石油精煉方麵的研究工作。
之前，宋應星在大夏出仕之後，便先是在科研司掛了個職，接著在農部效力了一段時間，期間便將已經閒散在家的兄長宋應升也寫信叫來，而之後，越王徐晉親自召見了他，表示有一個重要的任務托付。
那就是提煉汽油煤油！
徐晉之所以找他而不是彆人，原因也很簡單，在大夏境內，論起對石油的了解，沒有人能超過宋應星，其所著的天工開物中便詳細記載了一係列開鑿油井之類的係統性知識，從這一點來說，此人不但在華夏，甚至放眼整個世界也是數一數二的石油專家。
汽油和煤油這兩樣產品則關係到大夏的熱氣球轟炸部隊能夠成立，現有的偵查氣球個頭小載重量低下，在搭載一名哨兵和必要的配種之外，便沒有什麼亢餘了，無法實現轟炸功能，另外燃料方麵也存在很大缺陷。
傳統火油熱量有限，如果將氣球做大倒是能增加載重，但燃料的重量也會大大增加，這種物質需要有體積輕熱量高燃燒穩定的特點，現階段最符合實際的便是煤油了。
要從原油中分離出這玩意，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可用類似蒸餾酒的法子，隻不過對坩堝冷凝管道的材料有要求，但可以用陶瓷和琉璃來解決，陶瓷匠和玻璃匠在嶺南還是有不少的。
最大的問題主要是溫度控製方麵，在不同溫度下原油所揮發的成分也不一樣，例如汽油的沸點最低，也是最容易提煉的，通過加熱原油，其散發出的氣體經過冷凝結構後，便會化作液體，就跟蒸餾白酒差不多。
煤油的沸點稍高，故而需將原油再加熱到某個區間，才能將其分離出來，由於沒有溫度計，這一係列過程都得宋應星自己從頭摸索，勤加實驗方有希望完成，如果他的任務能完成，便可為大夏批量煤油和汽油這兩樣產品，那麼空軍，也就是熱氣球轟炸部隊便有望實現。
這支部隊若能建成，那對任何敵手而言都是降維打擊，可以說全世界的所有城池在夏軍麵前都淪為雞肋，而且在這個時代掌握了製空權，那對於旁人的震懾效果絕對是巨大的。
“還差得遠呢。”
宋應升指向那個儲滿液體的瓷罐，皺眉說道“這東西是最早蒸餾出來的，應該就是大王所說的汽油了，僅放了一會便揮發了好多，我便趕緊用蠟將其封住。”
接著，他心有餘悸的感慨道，此物一旦燒起來那可真是猛的，用水澆都澆不滅，之前測試了一下，結果差點引火燒身。
“一定要注意！”
宋應星聽罷對兄長囑咐道，儲存汽油的地方方圓三十步內禁止一切火源，既然現在已經把汽油蒸出來的，那說明這個法子可行，隻要控製好火候，肯定能將煤油也能蒸出來。
關於後者的特質，宋應星隻知道兩條，還是徐晉這個越王告訴他的，也就是所謂的煤油不像汽油那麼容易揮發和，燃燒起來不像後者那麼爆烈，但卻非常穩定，煉油小組也正是根據這兩項特征不斷實驗。
這個過程需要很嚴謹，包括每次添加多少木炭焦炭之類的燃料，幾成火力燒多久都要記檔留存，這樣的話，一旦成功煉出，便能依靠這些寶貴數據來重複過程。
但接下來，宋興升卻向弟弟表示，這段時間已經有十數名本地雇工感到惡心頭暈等症狀，像是聞多了石油揮發的毒氣導致，雖然已經讓這些人全部戴上口罩，並做好密封工作，然效果卻不儘人意，故而這兩天時常有工人撂挑子不乾了。
“這倒也正常。”宋應星思索片刻後道，“我這就向大王手書一封，讓嶺南給咱們派些人手過來，比如刑徒或俘虜皆可，這些家夥想必不會鬨罷工。”
“如此甚好。”
宋應星當初被老母一頓訓斥後，如今卻也是想通了，反正在哪不是乾，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大夏將來定會問鼎中原，他雖然也想忠於朝廷，但奈何朝廷實在是太腐朽不堪了。
這夏軍乃王者之師，行事作風比起官軍還像官軍，而且越王對自己也沒的說，又分宅子又賞銀子的，又豈能不識抬舉呢。
故而，他一定要將這事辦的漂漂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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