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西軍後方響起了鳴金收兵的訊號，而張獻忠已經在第一時間帶著老營跑了，他終於意識到，與夏賊野戰的代價是何等高昂，難怪大明這些年搭進去幾十萬官軍。
認識到這個問題之後，大西王一心唯有逃命，戰場上的那些兵卒早就被他拋棄了，對於此人而言，隻要老營的根骨未失，一切都可從頭再來。
一路上，孫可望和劉文秀二人都沉默不語，他們自然清楚這一仗輸了意味著什麼，短時間內，大西國將再也沒有能力組織兵團會戰，那麼夏賊接下來的攻勢將無可阻擋，臨江淪陷南昌危矣。
要知道現在不光要對付夏賊，大明浙直總督張鏡心也在背後虎視眈眈，如果此人得知臨江戰事的情形後，很有可能會痛打落水狗，趁機進攻西軍的南昌老巢。
“糊塗啊糊塗！”
夜晚，張獻忠帶著兩個義子以及數千老營駐紮在某個村寨休息，火堆旁大西王披頭散發，苦笑一聲後對著孫劉二人歎息道
“仗打輸了，輸的徹徹底底。”
“我算是想明白了，早些年咱們也沒這麼多人馬，但老子卻能屢屢在朝廷的圍剿下逃脫，為何？還不是因為來去自如，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
“遊擊才是咱們擅長的啊，就不應該跟這夏賊玩什麼野戰會戰，正好中了那徐賊的奸計！”
孫可望默默點頭，他認同這個看法但今時不同往日，西軍以前是流寇，自然可以想走就走，避開敵方的主力，可現在畢竟有了根據地，換做誰也不願輕易放棄的，而且若是沒有占據江西，又怎能在短時間內拉出這麼多人馬。
劉文秀輕輕一歎並沒有說話，他已經猜出了父帥的意思，果然，張獻忠頓了頓後沉聲說道
“江西是待不了了，夏賊還有那個狗日的張鏡心都不會讓咱們安生，如今也隻剩回河南這一條路可走，等咱們過了江，便順著武昌北上，到河南汝寧府避避風頭。”
“洪承疇那廝雖然也不是個善茬，不過卻比這夏賊要好對付，況且，夏賊如果接連拿下湖廣和江西，崇禎那狗皇帝肯定急的不行，興許到時候咱們跟大明還能繼續合作。”
這要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河南不但有大名鼎鼎的洪承疇，而且連年的天災人禍已經民不聊生，根本沒有多少油水可榨，如果有可能，張獻忠自然不想放棄富庶的江西，但他現在沒有選擇。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降了大夏，說實話張獻忠也考慮過，不過他很清楚一旦降了夏便等於放棄了權利，西軍定然會被打散重組，連他自己的生死也會被彆人控製。
湖廣江西的戰事持續已久，明廷雖然沒有實力插手，但卻一直高度專注著此事，當崇禎皇帝得知襄陽城破，左良玉被擒，以及張獻忠竄出江西之後，心裡卻沒多少高興，反而卻越來越沉重。
按理說，平賊將軍左良玉這個狗東西欺上瞞下殺良冒功，張獻忠出爾反爾，自立國號十惡不赦，朱由檢真恨不得手刃此二賊，但他也非常清楚，對大明威脅最大的乃是夏賊。
如果沒有左獻二人作緩衝的話，夏賊恐怕已經打到河南甚至南直隸了。
近日，朱由檢加強了對陝西順軍的安撫，儘管他也對這個李闖恨得牙癢癢，可現在大明是真不能再樹敵了，楊嗣昌回京後稟報了寧錦的情形，言稱那些謠言都是子虛烏有，祖大壽其人或許不太聽話，但至少目前還沒有投夏的打算。
遼東那邊，建奴已在四麵八方的圍攻中處於極其被動的狀態，偽清的海岸線皆被夏軍封鎖，那虜酋黃台吉更是頻繁朝明夏雙方派來使者，似有求和之意。
但無論外麵打的如何，明眼人卻都看的出來，這南夏的崛起已是不可阻擋的，此前南夏便已經占據了兩廣雲貴四川福建六省，如果再加上湖廣跟江西的話，那可就是足足八個省啊！
大明現在明麵上僅剩陝豫南北直隸，山東山西與浙江這七個省，這其中，陝西的實際控製權還掌握在李闖的手裡，隻不過此人現在名義上還遵從朝廷。
不比不知道，一看簡直就是觸目驚心！
大明這個中央朝廷實則已淪為地方政權，八省的接連淪陷所造成的後果很嚴重，首先喪失了大量的賦稅，可以說錢糧都是靠南直隸撐著，邊軍本就發不出餉，這一下更是拖欠嚴重，直接導致軍紀越來越差，搶掠百姓事件層出不窮。
再者，朝中官吏的貪汙現象也更加嚴重，原因很簡單，大家一看這大明反正都要玩完了，不趁現在撈一把還等什麼時候？隻要有了銀子，將來一旦情況有變，無論是投南還是投東都有棲身之資嘛。
這段時間，朱由檢發現連內閣都開始對自己的命令陽奉陰違，朝中更是有越來越多的人暗通南賊，但他除了憤怒之外卻毫無辦法。
“楊愛卿呐，你說，朕如今應該怎麼辦”
朱由檢露出苦笑，楊嗣昌現在是他為數不多能信任的幾人之一，夏軍在湖廣和江西的攻勢之猛，使他這個皇帝都膽顫心驚。
“陛下，還是那句話，欲要平定天下必先掌握國器。”楊嗣昌恭恭敬敬的說道“大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政令不通，下麵的人層層拔扣陽奉陰違，陛下唯有再效仿一次成祖，才能將這權柄掌握在手裡，同時在天下人心中樹立威信！”
楊大學士在嶺南勞改營留學過後，產生了許多激進的想法，但不可否認，此人的確能辦事，故而深受崇禎皇帝的信賴。
“愛卿，你這味藥是否太猛烈些了，大明如今就像病入膏肓的老叟，這劑藥下去，生死著實難料啊。”
“陛下，既然都是個死，為何不自己選個死法呢？況且，置之死地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如今這般不過是坐以待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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