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果子
湖畔，陸雲升吞下一顆藥丸。
和蒙處元不同的是，他真的有靈丹妙藥。
蒙處元心臟被大半絞爛還能出手，固然是異於常人的強韌生命，但也與八生渾厚的真氣不無關係。雖然被穿透心臟絕對是致命的傷勢，但所幸那劍刃夠輕夠薄，依靠人的“第二種血”，陸雲升可以撐上相當一段時間。
而這枚丹藥就是為這時準備的。
陸雲升吞服下去，深深吐息了幾口，臉上終於恢複些紅潤。他依然不敢有太大的動作，警惕著四周，輕緩地站了起來，走到青篁身前，把一枚丹藥喂進了細細喘息的男人嘴裡。
然後再次盤腿坐下。
他仍在思考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和目前的局勢。
老人最終都沒有釋放那門火耀的真氣術，這處異常令他皺起眉頭。
而且其人與蒙處元能有這份配合稍微出乎意料——自己和青篁是商量預演，對方兩個卻是臨機配合，像是經年戰友一般。照之前的感覺，奪魂人與七蛟應該聯係沒有這般緊密才是。
今夜他們實實在在地剪除了其人幾乎全部的羽翼，而且照麵交手，幾乎留下了他的性命。
不必抱有僥幸，他們一定是同時開始的，不會留下任何的時間差。當林水影向李縹青出劍時，那邊也一定已經亮出了寒光；而當李縹青把徐蒼的屍體仍在這裡，奪魂人一定也已收好珠子，離開了這座城。
少女像是從血海裡爬出來。
老人得手之後，才發現這一點。
然而她茫然立著，一時不知往何處邁步。
“.不，不會的。”少女嗓音有一種啞聲的變調，“我們之前討論過的.沒有這種道理怎麼會，不是真的呢？”
所以七蛟才突然對翠羽突下狠手，所以翠羽才對七蛟的突然出手沒有防備、難以相信。
果子成熟了。
所以那老人窺視的，正是這門劍法。
他抬起頭，看著武場前的三層小樓，那扇黑黢黢的窗戶依然洞開著。在少年和少女談劍笑語的夜裡，它一直這樣安靜地注視著他們。
但這時他想起來，這門劍其實並不是隻有他會的。
他寧肯這人沒有出現，狀態完好，甚至身邊還有一兩位七生幫手，這樣才有繼續推進下一步的資本。
“去揭他的臉。”
七蛟當然想勝，沒人想白白死去，所以他們拚儘全力，投入了全部的力量。但對奪魂人來說，無論勝敗，隻要這場戰鬥開始，他就已經達成目的了。
但.少女做到的事情遠超他的預料。
“來不及了。”陸雲升低聲道，“如果奪魂人是去收割果子的話，蒙處元的任務也就呼之欲出。”
兩強相爭之下，把自己的力量分散送給對方蠶食，是最愚蠢的行為。
“.”陸雲升怔然無言。
他們要保證這段時間，我們不能打擾摘取果子的行動。
當這一點貫通後，關於白玉梁凶案的疑問也就得到了解答。
在更早之前，白玉梁和趙鏢頭曾有過關於劍的討論。
自己和李縹青那夜的相遇，並非是這兩門劍的第一次交流。
七蛟長老住在這裡。
此時，腹中傳來黑貓的聲音：“來吧裴液，要開始了。”
老人殺白玉梁，是以為他已經貫通了這套劍法，然而男子彼時並未達到拙境之至，他確實通習黃翡翠，也學會了蟬部的其他劍法，但【展翅】【清鳴】同樣暫時卡住了他。
這一次她摸得比第一次還要仔細得多，也要慢得多。
少女掌控不住劍中的力量，兩種趨勢互相絞擰，所以劍就脫手飛出。
失翠劍“叮啷”一聲，無力地落到了地上，隨後軟倒在地的是濕重的衣擺。
——
“叮啷”
是啊，怎麼會？
如果奪魂人沒有來，這些人為什麼要來？
這些人來了，奪魂人為什麼不來？！
“.”陸雲升看著這具屍體，在之前自己造成的裂口上，是一道道小刀由內而外割出的血口。他一眼辨認出這是風雪令造成的傷勢。
希望自己這邊的重傷也能給他們信心，希望他們摘取“果子”的決心要更大一些，希望那枚“果子”已要觸手可得，把他們牽絆在這裡。
“沒有。”
陸雲升這些天來的努力，都是為了把這人釘死在這裡，若沒有一條能攀住的線，天山來查就無根無據。
陸雲升沉默不語。
仿佛需要彆人確認，少女才敢接過這場勝利。眼眶先泛起潮濕，她嘴唇顫動了兩下，才把一個沉重又輕鬆的笑擠了出來。
當裴液將黃翡翠和雀部聯係起來時，一條通路就在少年頭腦中搭建而成。
“.”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裴液？”
“隻有.屍體不行嗎，陸先生？”少女跪坐在地，或是虛弱的緣故，她語氣有些顫抖。
在這種焦躁中，陸雲升借著藥力緩緩彌封著心臟的傷口，將胸中的劍刃緩緩抽出。
趙師傅在武館中天賦最好，年紀不大就破了四生，於是搬到了州裡。
現在裴液知道了。
“這隻是您的猜測，也許，他就是把奪魂珠暫時交付給了彆人.”少女嘶啞顫聲道，“不一定這麼巧的.陸先生。”
不然，隻能去追覓他們逃離的痕跡了。
“所以你能用風雪令殺了他。”陸雲升緩聲道，“因為他即便從奪魂人那裡聽說了這東西的存在，也缺少警惕它的習慣——奪魂人很難犯這種錯誤。”
陸雲升沉默了一下，承認：“是的，也許我是自己多想了，但有一個辦法可以驗證。”
“.”
“這就對了。”男子道。
正是《蟬雀劍》與《翡翠集》。
“這法器一旦有所儲存，就得時時注入真氣支撐。”
但當他平定神情抬頭看去時，卻不禁一怔。
因為學黃翡翠，就是要跨過這個艱難的門檻，足夠強的劍，從來不是那麼容易學會。
“我把他殺了。”少女聲音低啞，她雙肩鬆垂著，帶著一種卸下了一切的虛弱，“陸先生，咱們.贏了嗎？”
他要的，也正是這門武功。
直到這遍結束，奪魂珠還是不見蹤影。
“確實沒有。”少女重複了一句。
“.”
“.”
這是鐵器撞上牆體或者摔落地麵的聲音。
老人的上半身已經幾乎沒有一處完好，但右肩確實是被血色沾染最少的地方。
他現在還如何在得勝的天山翠羽麵前收割“果子”？又如何在城中立足？
李縹青跪坐下去，手按上老人的肩膀。
就此成了趙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