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陡然一斂,卻是劍身並上小臂,前半段一壓裴液來劍,後半段仍然去勢不改,變為幽險迅危的刺。
火劍化寒匕,正是【三火藏命】之第二火!
【七火無命】固然是更強的一劍,但當日在觀鷺台上,尚懷通為隋再華演示的卻是這第三招,正因它才是《拔草》中的精技之至,也是尚懷通最為自許、最見其劍道深度的一劍。
這一劍需要三段收與縱的空間,攻之強、變之遽,先調動、後爆發,最後由陰幽驟然拉成堂皇,隋再華當日說它殺氣盎然,實在並無過譽之嫌。
如今裴液為求緊逼倒換輕劍,尚懷通則以退為蓄,在這種時刻,【三火藏命】正是逆轉乾坤的一招。
第一火迫開裴液輕劍,裴液之應對足稱從容,避與攻在一招之間完成;但第二火則壓劍再攻,尚懷通此劍更上一層,裴液卻攻勢已頹,此時也絕無再一次的清鳴,所生之處隻在退劍而防。
而防,就要正麵以對威如重騎衝陣的第三劍。
裴液果然收劍而回。
交手以來,這是少年連綿壓迫的進攻第一次被中斷。
於是尚懷通第三段劍如同火浪衝開牆壁。
正是無避無閃、唯直唯進,因為自己足夠強,所以隻要逼伱硬碰這一劍!
裴液貼刃收劍。
長劍擦著尚懷通劍刃發出錚鳴,火浪千軍萬馬勢不可擋,他的劍就如飄在這萬軍邊緣的一抹幽靈。
某一刻,兩枚劍尖處在了一條線上。
就如幽靈飄在了領軍之將的背後。
裴液輕輕頓腕一斬。
幽靈猛然現出獠牙,“啪嗒”一聲,仿佛最中間的扣子被利刃挑斷,三股擰成一束的力量乍時崩開,火浪從中心潰散,千軍萬馬崩如飛沙。
麵色劇變之下,尚懷通長劍驟然失控!
一瞬間,空門、失劍、力竭,若在生死場中,他已是受戮之境。
明亮的劍光起如皎月,颯然貫穿了一切的混亂,瞬間已臨上尚懷通咽喉。
它真要造成一次見血帶骨的貫穿!
心臟猛然攥緊,經脈樹洶湧噴吐,尚懷通手腕一擰,長劍中崩亂的力道被強硬的真氣乍然擰成一束!一眼之間,他撤步!仰身!回劍!“叮”的一聲振鳴,在喉前險險擋住了這一劍。
尚懷通緩緩地抬起頭,瞳孔已縮成針尖。
裴液漠然地看著他。
那天在觀鷺台上,【三火藏命】之思危式凶令眾人鼓唇而歎,隋再華說它“殺意甚足,隻是因失於儘烈,招式顯得粗陋了些。”
而這樣粗陋的東西,已經在他麵前出現過三次。
——
看台之上,人們本就屏住的呼吸此時更是深深一窒。
許多身有修為之人都聽到了尚懷通開場的那句話——“我也,隻用十六條經脈。”
這顯然是對之前博望城沸沸爭論的有力回應——既然單論劍道造詣,那我們就隻看劍道造詣。
俱是拙境之巔,狀態一致、真氣一致,甚至尚懷通本來的玄奇之劍此時也已不在,如此立在天平兩端的兩人,確實為這座擂台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精彩劍鬥。
屏住呼吸不敢喘氣絕非誇張,何況青衣少年從第一招開始,就把戰局拉到了最激烈的層次。
勝過了李縹青,也超過了楊顏,這一場雙方鬥劍思路之深高、奕劍技巧之卓越已遠遠立在了博望諸劍者之上。
——甫一交手,兩人就不是在交換招式,而是在不斷爭奪劍勢的高低強弱。
根本沒有“回合”,或者說,一直都在第一回合,【踏水摘鱗】【七練鎖鐵】【一火燃命】、【清鳴】【脫殼】【三火藏命】,招式的糾纏之間根本沒有界限。本屆除了兩人以外,沒有人能這樣使劍,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裡來回五六次地出劍,而且每一式都那樣硬朗、紮實、完整、驚豔。
然而就是這樣一份高深驚豔的戰局,結束於五招之內。
而且是從一開始就顯出了分明的傾向,至終沒有絲毫搖擺。
裴液一共出了五招,是為四攻一破,每一劍都取得了對局勢的分明壓迫,最後一破取勝;尚懷通則一共對了四招,兩攻兩防,沒有一次成功。
這位由來給人以溫和氣質的少年在這一場顯出了前所未有的鋒利,自始至終,他從未停下進攻與壓迫。
一進再進,再進又進!遇擋破擋,遇攻破攻,根本不是鬥劍,這是分明地、強硬地碾壓!
然而人們沒有時間驚嘩交談了,因為台上的戰鬥,根本沒有停下。
沒有間隔與停頓,也沒有段落,所謂“四生之戰”,從來隻尚懷通一個人的言語!
在“鐺”的一聲,尚懷通以六生全力止住此劍之後,裴液頂在尚懷通劍身上的劍尖就驟然奮力下拉,在劍身上割出了一道絢爛的火花。
一道驚熊斷虎的下斬!
一離劍身,此斬立刻斂去了這駭人的表現,化為一道鋒利無聲的明亮弦月,但剛剛那足以斬斷一切的決然奮力已然暴露在每個人眼中。
裴液學《黃翡翠》時並非按部就班。兩天之間,他首先學會的,是最簡單的第一式,以及和雀部義理最為相似的第五式。
是為黃翡翠·【斷葉洄瀾】
如此近而險的爆發,這一劍將把尚懷通自胸往下剖成兩半!
沒有任何交談,也沒有任何眼神的交流,他分明可以就此收劍後退,含笑立定。
尚懷通真的會把這一場魁首讓給他,他說出那句話時,縱然沒想到這個結果,但也做好了迎接後果的準備。
但現在,尚懷通臉色冷如堅冰。
明天的更新應該還是不能準時,大家等晚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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