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樣的處境中,裴液手握劍柄,目光卻依然沒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忽然投向了幾丈之外的空中。
divcass=”ntentadv”凝目之處。紫竹之上,白霧之中,暴烈的火焰瞬間從虛空中爆流而出,眨眼淹沒了一根向高台而回的觸手。
裴液一人留下了三條蛟影。
剩餘七條已封死了琉璃的進路。
琉璃沒有任何閃避,雲白真氣縈繞劍身,它直直撞了上去!
一瞬間鱗飛血湧,雲霧在空中蕩起數丈的波紋,琉璃整個劍身沒入到鱗軀結成的林中,乾、枝、葉淩亂絞碎,當是至此最威赫的一擊。
但它還是沒能從另一邊衝出去。
神子的額頭就在那裡,但虯結的觸手已牢牢攔住了它。
身前雲霧被這一劍儘數驅散,神子仍然端坐不動,低眉瞧著他們,它麵目亦同人麵,鱗片交覆之下,竟有一種特異的俊美。恍惚之間,甚至可以從中捕捉到一掠而過的神色,仿佛傷懷,又仿佛平和。
但隻是一閃而逝的舊影,“饗來。”它漠聲道。
李縹青已從台底一掠而上,身後黑螭拖住兩條觸手,她仗劍直直朝陷入神子控製的裴液衝來。
但還是晚了一步,隨著神子話音落定,捆住裴液的長觸驟然回收,一瞬之間,毫無反抗之力的少年已被送到神子麵前。
裴液一動不動,仿佛完全靜止,垂眸看著這近在咫尺的神奇造物。
如玉如金的鱗甲,瑰如赤金的豎瞳,每一處勾勒體型的線條都那樣修俊,它像一柄銳利天成的劍,又如一個鱗甲滿覆的精靈。
而在他們身外,蛟影亂舞,將一切都擋在了外麵。
裴液此時終於確認了那一切的來源。
宏大高渺的意誌,如真如幻的感知,壓覆心神的毒焰.俱都來自於麵前的東西。
那確實是祂的意誌,但這意誌卻沒有意識,它是自然地散發出來,播撒向所有紫竹生長的地方。
蛟軀再一次收緊,山羽發出不堪的哀鳴,裴液亦如一隻被扼住咽喉的鳥雀,於其中窒息失語。
神子卻並沒有一定要絞死他的想法,它看著麵前不能動作的少年,輕輕張開了薄利的嘴唇。
十多條龍舌蓮花般湧了出來。
於它而言,這不是必要擊殺的敵人,而是剛剛獻上的饗食。
高台之下,青衣少女正不顧一切地仗劍掠上,但她什麼也看不見,遍布的蛟影遮擋了她的一切視野和路線。而另一邊,琉璃終於從殘鱗浪血中一掠而出,一個回轉,已再次驚起霧卷風嘯,直向神子殺來。
那些殘破的觸手也在以最快的速度修複,但傷損嚴重之處畢竟不能眨眼複原,原先能用七條觸手攔住的琉璃,此時恐怕將出現缺漏了。
而琉璃的每一劍,是不會衰減的。
此時完全蘇醒的神子平漠地瞥了下方少女一眼,竟將那兩條追擊的觸手也收了回去。
它清楚地辨認出全場唯一對它有威脅的東西。
十條蛟影在它禦座之前虯結成一麵鱗軀之牆,將饗食與敵人徹底斷隔在兩邊。
仿佛兩個世界。
它確實已到了饗宴的年限,上一份心神已將要磨滅,身為聆詔之子,它已等了新的繼嗣太久。
龍舌蓬然綻開,紮向動彈不得的少年。
而在鱗牆之外,李縹青咬牙用儘全身的力氣斬上了它,但除了兩道血浪之外,什麼都沒能撼動。
但下一刻,飛劍轟然撞上了這麵牆壁的正中!
激蕩而起的氣流幾乎將少女掀翻,鱗牆蓬然塌陷震散,霧氣蕩開數丈。
琉璃實在已竭儘全力,它貫穿一切的氣勢不可阻擋,流光般的劍影沒入鱗片之海,激起了崩潰般的浪頭。
但最終還是停滯在了海中。
那清透的劍尖本已穿了出來,但第十一條蛟影從裴液身上剝離,一掠堵了上去。
十一條蛟蟒鱗片廝磨著死死絞緊,琉璃被徹底扼死在了裡麵。
而在這麵牆背後,龍舌一瞬間插入了裴液的身體。
所有的擾亂俱被阻隔,靜霧高台之上,再沒人能打擾他們。
尖銳入體的少年睜開了眼睛。
直直盯住了麵前這張妖異的麵龐。
從身體徹底坍入沉靜到現在,已經過去相當一段時間。
裴液知道這是一場祭宴,所謂“.闔緊雙目,任其吞吃,待其啖下至少十五斤骨肉之後,睜眸相對”,神子對待入境之人,不是殺掉,而是吞吃。
裴液剛剛亦凝目看過,這十二條觸手僅是臂膊般的東西,它們的尖端沒有鋒利的硬質,亦不具備遙遙將一個人化為液食的能力。
神子要用饗,就隻能將食物帶到麵前。
他坦然受縛。
剛剛他為琉璃拖住了三條蛟影,如今琉璃為他拖住了十一條。
於是刺客得以來到孤身一人的皇帝麵前。
千年萬古不變的崇山雪原,仿佛從存在時起,就沒有被任何生靈踏足過。
現在,在這徹底的寂靜之中,忽然響起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嘯聲,遙遠如在天邊,又仿佛就在腳下,無論往哪裡飛奔,它都在變得更加轟響。
於是在心神無所寄托的慌亂中才意識到這是整片天地在崩嘯。
龐然的白帶來了遮天的影。
鬆散癱墜的身體驟然繃緊,出鞘聲鏘然響徹高台。
箍緊少年身體的觸手瞬間崩斷,血鱗飄灑如雨。
裴液自己先吐出了大量的血,而在腥紅與瑰藍的潑灑中,他一劍貫穿了麵前之物的額頭。
《崩雪》第二篇·【來去】。
但沒有嘶吼和僵滯,神子緩緩抬眉看向了他,一雙黃金豎瞳平漠無言、亮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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