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那個意思。”這句話沒趕上趟兒,裴液看著又安靜如白癡的小貓,收拾東西回了屋子。
還是早些睡吧,明天是林伯伯和林玨下葬的日子。
……
……
第二天,城西林宅。
日在東方,滿院掛白。
林霖沒什麼親戚,但受他教誨的學生、蒙他照顧的下屬卻比比皆是,院中之人都是自發前來吊唁,年齡裝束不一的男人們三五成堆,戲台搭在一邊咿咿呀呀地唱。
而林玨的朋友則屈指可數——城西邊上一位差不多年紀的少女,是她從小到大的閨中密友;黃師傅家習武的女兒,每次林玨去武館都有說不完的話;鄰居農戶的兒子孟焦,以前一直鬨彆扭要娶林玨,但上半年終於和城北木匠家的女兒結為連理。
兩位少女自和女眷們坐在一起,孟焦一個人雙目放空地倚在亭子旁,不知在想些什麼。
“孟哥。”裴液走過去道,“最近好像很忙,在做些什麼?”
“小液啊。”孟焦轉過頭來,成親後的他顯得成熟沉穩了許多,微笑應聲,“從周圍村子收些皮子和草藥。隻靠那幾畝地,一年吃完,剩下的就賣不了多少錢了。”
“那不已經挺好了?彆家都是將將夠吃,你還能賣些。”
孟焦搖搖頭,曬得黝黑的臉頰仰起看了看天,又低下頭:“你嫂子懷了,我想……我想……以後讓這孩子讀書或者習武。”
“唔……”裴液張了張嘴,“那得是一大筆花銷。”
“是啊,家母和丈人都數落我呢。”孟焦腳搓著地,泛起一個笑,“但是,我不會改主意。”
他目光又看向空處,下意識落在林玨的閨房,自語道:“一定得讀書練武……”
“你天天這樣子跑,彆太累著。”
“還行,借了陸叔一兩驢車,他不拉酒時我便牽來用用,每回付他些錢——等再攢上半年,我就能自己買頭驢了。”
“喲,那看來是挺有賺頭?”裴液笑道。
“我早前盯好了的,這活計沒人搶,隻要勤勞些——嗨,老說我這些有什麼意思,差點忘了如今人人想見一麵的少年英雄就在我麵前杵著呢。”
裴液笑著搖搖頭。
“聽說連幾位大人都對付不了那惡人,你卻給他乾淨利落地割了脖子。”孟焦感歎,“真是厲害,我真的打心底佩服。”
“說這種話……運氣而已。”
孟焦搖搖頭,握住裴液手腕:“我說真心話,小液,我真的敬佩你。我看見棺蓋上的那顆腦袋了,真是痛快,小液。昨日我聽說小玨和林大人被害了,我又怒、又怕、又慌……又憋屈。你記得嗎,小時候小玨喜歡看你練武,我還總和你慪氣,現在我想明白了,人無本事,不能昂首,小液,你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裴液無言,孟焦看了看天色道:“好了,不聊了。我記得小玨做過幾樣很得意的小玩意兒,當時還開玩笑說等死了也要帶進墓裡,你若無事不如去她房裡找找。”
“對,是有這麼回事。”裴液回憶了起來,“但哪幾樣我卻不記得了——咱倆一起去找唄。”
“一個竹編的鳥籠子、一個小陶茶壺,上麵畫著隻黑白小狗兒、一個拇指大小的黃玉印章、還有一套手掌厚的故事畫……能找到幾樣算幾樣吧,本來也是句玩笑話。”孟焦提起手邊的麻袋,“我就不進去了,不合適,下午還有活兒,得先走了。”
“這般忙?”
“東邊村子的老莫欠著我兩張皮子,本來說前天進城給我帶上,結果到現在也沒個音信,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哦,行。山路有的地方還沒乾透,你千萬小心著些。”
“放心,都是走慣了的路。”孟焦擺擺手,背著沉重的麻袋出了院門。
裴液目送他消失在視野裡,無聲地歎口氣,轉身往林玨房間走去。
孟焦對林玨的確是一片赤誠真心,但兩人若真的結合,不止下嫁農家的林玨無法適應,對孟家來說,一個手部殘疾不能勞作的媳婦也並非幸事。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