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常宇一行抵達寧遠城外的寧遠河,主帥祖大壽率諸將已在河畔久候多時了。
太子朱慈烺收起途中的隨意,神情有些緊張看得出來內心情緒波動很大,眼前那個六十多歲的威猛老人在常宇馬前說話,他就是個曾死守錦州彈儘糧絕殺馬吃肉而後吃人做軍糧兩次降清的悍將祖大壽麼?
朱慈烺尚是幼兒時便聽聞有這麼一個狠人,逐漸長大些得知了更多有關此人的事跡,也知道祖大壽和朝廷或者說和他爹之間的關係非常的微妙,其受袁崇煥案牽連而對朝廷心存戒心,一不進京二不出軍營,同樣朝廷忌憚其在關外的影響力連句重話都不敢說。
雙方心照不宣,你不提我不反。
可以說祖大壽在朱慈烺心裡是個傳奇,對這個傳奇人物他說不上好惡,但是充滿了好奇,於是盯著祖大壽仔細打量,而就在這時祖大壽也朝這邊瞟了幾眼,就那麼隨意一撇沒有什麼表情,但朱慈烺卻感覺他那雙眼像一把刀子紮了過來,他從未見過一個人的眼神裡有這麼強烈的狠勁,即便常宇都沒有。
兩個曾經掏過心窩子的人之間沒那麼多客套話,祖大壽在常宇跟前甚至都不用裝一些虛情假意,隻是淡淡一句:“督公來了”。
“嗯,來看看順便給您老大人順便送點禮”。
聽了這話祖大壽臉上才露出一絲笑意:“那末將可就卻而不恭了”。說著朝常宇身後瞟了那麼幾眼:“督公大人行事總是那麼的出人意料”。
常宇笑了,他知道這個老狐狸一眼就看穿身後那兩人的身份了,祖大壽人老成精的眼力價絕非高第可比,常宇身後那兩少年的氣質氣勢以及隨扈的一些小細節,他就知道大有來頭,再瞧那麵相……嘿,這什麼意思,莫非是皇帝授意而來有意化解和他之間的嫌隙?
但也沒必要將公主也遣來吧,總不至於是來同他子侄聯姻和親的吧,想到和親這個詞,祖大壽心裡忍不住笑出花來。
看破不說破,常宇並不打算和他探討太子和公主的身份,而祖大壽其實也並不怎麼好奇這兩人的來意。
“局勢如何?”隨扈們正忙著渡水,常宇和祖大壽站在河畔樹蔭下看著遠處寧遠城說著話。
“小衝突不斷,但對方明顯不想將衝突擴大,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祖大壽臉色平靜,常宇嘴角一挑,抬手朝正北指了:“老大人說的衝突是那邊,還是那邊呢”說著又指了指寧遠城。
祖大壽也笑了:“督公您覺得呢?”
常宇伸出大拇指:“祖將軍好手段”。
“都是家務事,用不著上手段”祖大壽淡淡一句,常宇苦笑搖頭無力反駁佩服的一塌糊塗!
他剛才所指其實是問祖大壽可將寧遠軍權攥牢靠了沒,畢竟他降清已近年餘,且吳三桂也是個能力突出的主帥,祖大壽突然空降鳩占鵲巢一個不慎就會軍心大亂,甚至引起兵亂。
所以常宇才想法設法將吳三桂誘到京城,然後又給賣到南邊剿匪,就是為了讓祖大壽能將軍權平安過渡。
他雖然知道祖家的影響力,也相信祖大壽的手段和能力,但事實上他還是低估了這兩者。
什麼叫鳩占鵲巢?誰是鳩?
兩百年前從祖慶率全家老小遷居寧遠後,世代繁衍一代又一代祖家開枝散葉世襲寧遠衛軍職並不斷提升,後代子孫十之都在軍中任職,成為寧遠最大的望族。
有資料可查的是從祖大壽的爺爺祖仁,他爹祖承訓都是擔任過遼東總兵,家族其他子侄數十在寧遠軍裡擔任中層將領,可以說是鐵打的將門世家!
這也是為何袁崇煥被冤枉通敵就被崇禎帝千刀萬剮,但祖大壽真的投降過皇太極,可朝廷上下都裝聾裝瞎,重話都不敢說一句,隻因祖家在寧遠勢力太大在關寧軍裡影響太強,當時他手握關寧鐵騎是大明最強的邊軍,家族成員在關外邊軍裡,大多是總兵和副將,你他麼的敢說句難聽的,老子直接帶人獻城走了!他要真走了的話,誰敢攔,誰又攔得住!這麼深厚底蘊,遠不是袁崇煥一個空殼督師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