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有洛水。
烈日當空,碼頭來來往往人很多也很嘈雜,岸邊涼棚底下,常宇滿頭大汗正大口喝著涼茶,一口一碗,蔣發牽著兩匹馬在河邊飲水遠遠看著茶棚裡的那個少年,心裡頭哭笑不得。
這少年真的是著了魔。
前幾日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東廠大太監,眨眼間便又成了江湖遊俠了,到處嚷嚷要行俠仗義打抱不平,最多的時候一天能打十幾場架,且樂此不彼。
就剛剛在洛陽城裡頭還揍了幾個惡少,其實那幾個惡少並沒什麼大惡跡,隻是在綢緞鋪子前小小調戲一下良家婦女,尺度放在後世也最多算是搭訕。
可這家夥上去就將人揍了,對方有仆從人多勢眾瞬間就圍過來,卻依然被他揍的滿地找牙……更讓蔣發無語的是,每次打完人臨走前他總要高呼一聲老子京城黑白無常常東來是也!
人家闖蕩江湖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也有,但更多的則是能繞過去就繞過去,而且還要看對方實力,若是舉手之勞的那種出手就出手了,說是對方是地頭蛇或者硬茬子,少有願意為彆人出頭兒拔刀流血的。
但這貨卻不一樣,恨不得遇到的都是狠茬子才好讓自己儘興。
一路大口吃肉,大口喝茶,嗯,就是不喝酒,到處找架打,這種江湖遊俠能活久才怪呢,蔣發很是無語,但也隻能任他性子來,畢竟大部分時候他還是東廠大太監,能這般遊戲江湖的機會不多,沿途和地痞流氓打打架,以他倆功夫足以應付過來,隻要不是碰到那種江湖亡命之徒,或者成夥強盜又或刺客,便不用過度擔心。
反正你開心就好。
蔣發將馬拴住河邊樹上,朝茶棚走去,見常宇目光盯著一處發呆,便扭頭望去,河邊樹蔭下有一漢子背著刀啃著乾糧,乍一看倒像是那個關東刀客阮嘯天,因為一樣的落魄,一樣的窮酸。
“是不是很像”常宇笑了一下,蔣發點點頭“幸好不是,若真是那阮嘯天見到你應該拔腿就跑了”。
“為什麼”常宇不解。
“江湖人一諾千金他說下次見到你請你喝酒吃肉,你瞧他那窮酸樣請的起麼?”蔣發笑了笑,常宇一怔苦笑搖頭“一擲千金的江湖豪客果真隻是傳說,隻有書上才有”。
蔣發歎口氣“少爺所說的那種遊俠在先秦或者漢唐時倒是有的,但是宋之後便幾乎不見了,所謂江湖人不過是三教九流做著各種營生,都是為了討生活,而且那種遊俠的多是世家子弟出門遊曆罷了,現如今的世家弟子要麼燈紅酒綠要麼讀書考前程,何況如今兵荒馬亂的有幾個敢出門的,而餘下一種便是小人這種無所牽掛的人到處亂晃蕩罷了,可但凡有家有院有妻兒老小的哪個不得想著法子養家糊口,還有精力跑江湖去行俠仗義去?你看吳殳是不是也是孑然一人。
再說了每日在江湖上溜達沒有營生,又哪來的銀子去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更彆提一擲千金了,便是如吳中那般武藝高強的,最終不也是為了殺人賺銀子”。
常宇一臉愕然,好一會歎氣笑了笑“怪不得阮嘯天和那邊的漢子一副窮酸樣,和乞兒差不多”說著歎口氣“最接近我想象的遊俠是厲行天,哪知卻是個想殺我的賊人,咳!”
蔣發笑道“可不是,還有就是厲行天這種一擲千金瀟灑風流的江湖人,可這種人通常乾的都是殺人越貨的勾當,世家公子怎麼可能常年在江湖溜達,既不是世家公子又何來的大把銀子”。